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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哲也]相似的房間

jnny66 發表於: 2012-1-28 14:24 來源: ADJ網路控股集團


相似的房間  作者:川哲也  



  重岡勤正在十分認真地拾掇猩猩貝。這種大型海貝屬於野菊科,棲息在日本南方大約五十公尺深度的海底,不是當地的漁民是採集不到的。由於過去托靠過的漁夫來了通知,說是好不容易弄到手,於是重岡勤為了取這麼一個大海貝,專程搭乘飛機到高知縣跑了一趟。他是一個熱心的海貝搜集者,還擔任「貝會」的副會長。
  漁夫捉到這個海貝,把它綁在板上,然後放在淡水裡,任它死去。重岡勤把它取回采後,放在醛瞠裡浸泡了一個晚上把它晾乾,然後把肉摳出來。現在他正忙著打磨貝殼的表面。此後只耍在貝殼內側塗上除蟲藥劑,就成為完整的標本了。
  一般是用毛刷手拾貝殼衷面的,但是由於表面呈朱紅色的這種貝殼表面很粗糙,而且還長著長刺,所以必須謹重地處理。如果毛手毛腳地搞,就會把長刺弄斷,僅僅這一損傷就會使它失去標本的價值。因為這是一種得來不易的珍貴的海貝,所以就連量岡勤也不能不感到有點緊張,他用鑷子代替了毛刷。他頭上紮著毛巾,不讓頭髮聾拉下來,緊鎖雙屆,那副表情真夠嚴肅認真的了。重岡勤是尖下頜,細長臉,扎上毛巾後的那股嚴肅勁兒,活像一個武士同有殺父之仇的冤家狹路相逢一般。
  晚上,重岡勤吃完麵條,捨不得歇一會兒,就開始清除細,在貝殼衷面上的泥土。他一如往常,一收拾海貝就忘了時間的流逝。
  聚椅會神收拾海貝的重岡勤沒有聽到叫門的鈴聲。鈴聲響了好幾次,他才驀然擡起頭來,但仍然懷疑真的是鈴響,還是自己聽錯了。可是,這並不是錯覺。鈴聲還在繼續響著,好像叫門的人生了氣,對主人不開門接待大加責備似地,把鈴按得震天響。
  這時候會有誰來呢?他歪著腦袋想了一下,就把鑷子放下,站起身來。從兩年前和老婆分手以來,四十一歲的重岡勤一直過著獨身生活。一有來客,他不得不親自去開門。
  「是你,真是稀客!」
  「想來看看你的海貝……」
  客人露著清白的牙齒說。來客說是到附近辦事,順便來看看。
  經常有客人來看標本。對重岡勤來說,海貝是他最心愛的寶物,只耍一談到海貝,哪怕對方是個讓人打心眼兒裡就恨的討債人,他都耍笑險相迎,讓進屋來。這是與重岡勤接近的人眾所周知的享情。這天晚上的來訪者,當然也是瞭解他這種情況而來敲門的。
  客人把腋下的一個細長的紙包交給他,說這是送給他的白蘭地酒。白蘭地也是他非常喜歡的。一邊淺斟低酌,慢慢地品味,一邊欣賞著海貝標本,這是他最幸福的時刻。他老婆之所以離家出走,正是因為丈夫對海貝的癡情超過了對老婆的愛,使她感到極為寒心。
  客人快嘴地說過「你可真忙啊」之類的話,然後,就用機敏的目光環視著他的房間。
  「忙啊。工作忙,製作標本也很忙。」
  重岡勤所說的工作,就是他搞的翻澤。他學的是英國文學,而且主耍是搞推理小說的翻譯,在愛好英美推理小說的讀者中頗有些名氣。但他自己對推理小說並沒有多大興趣,所以他坦率地說,搞翻譯是為了解決吃飯問題。
  「請找個適當的地方坐下吧!注意別碰壞海貝啊,屁股挨了扎可不得了!」
  他自己則背向著桌子在轉椅上坐了下來。這裡是八鋪席的日本式房間,鋪著綠包的地毯,傢具全是西式的,而牆上的橫粱卻在外面。整個牆壁除了大腿伸得老長的大紫蟹標本之外,都被海貝之類佔據了。牆上是貝,桌子上擺的也是貝類,三個櫃櫥裡裝的全是貝,腹足貝,雙殼貝,南方的貝,北方的貝等等。從深海貝到淡水貝,甚至陸上棲息的許多種蝸牛,他分門別類地收藏了幾乎七千種標本。據說,日本產的貝類大約有五千種。日本產的貝類他已經搜集齊全了。
  「聽說,珍貴的貝是以財神貝為代表……」
  「啊!準確地說是叫壽星貝。也叫長壽貝吧。」
  他拉開桌子的抽屜,從塑料袋裡取出一個,給客人欣賞。那是一種淡棕色的貝,從側面看略呈正三角形,並不漂亮。
  客人有些失望的樣子。客人好像認為既然價錢高,就應該更美麗些才是。
  「美醜並不能說明問題。物以稀為貴,問題就在這兒。」
  客人一邊點頭,一邊看著標本櫥,用更興奮的聲調說:聽說有一種安胎貝價格也很高。他見客人只問價格,臉上表現出掃興的神色。
  「這種黃色貝是……」
  「這一種叫黃寶,南方土人現在就拿它當貨幣。所以在他們看來,這是一種很貴重的貝。但在我們搜集者看來,還是這邊的日本寶、少女寶、寺院寶價錢更高。」
  重岡勤手指著的貝雖然個兒較大,但都是淡棕色的,外形沒有什麼好看的。
  「你看的這個顏色並不漂亮的就是安胎貝。就是因為它數量稀少,所以價錢就高了。」
  客人一邊頻頻點頭,一邊眼珠滴溜溜亂轉地巡視著四周。突然,眼光伴留在一種使人能聯想到魚骨的貝上。
  「這個是……」
  「這叫骨貝。但是英國人把它稱作『維納斯女神的梳子』,它比骨貝的叫法更富有浪浸色彩呢!」
  客人問價格是否很貴,他搖了搖頭說。
  「到它棲息的地方去,要多少有多少。」
  這位客人只對貝的價格感興趣,所以重岡勤心裡很不高興。過去來訪的客入們都像事先商量好似地讚揚貝美,對造化之神深表敬畏。今晚的參觀者還是第一次遇到。
  童岡勤覺得掃興,同時也由於工作受到干擾而生起氣來。此時他很想趕快請他離去,好繼續他那偷快的作業。
  「禮品一到手就饞了,愛喝酒的人真是沒出息啊。來,喝杯白蘭地吧!」
  客人搖手謝絕了他的提議,又問起哪個是大蜥蜴貝。重岡勤心裡想:你還要問下去呀。於是,他皺起了眉頭。因為大蜥蜴貝也是一種有代表性的珍奇的貝。
  「那邊的淡棕色的腹足貝就是。有個小孩兒說它像化了的冰激淩呢!」
  重岡勤認為:說他像化了的冰激淩,不如說它像用奶油塗抹過的洋梨呢。然而客人根本不瞭解重岡勤的心境,還在說些這種貝的價格「一定很貴吧」之類的話。重岡勤裝作沒聽見,也不搭理他。他真想說:「你適可而止好不好?」
  就在這時,客人突然從背後對他進行了襲擊。他實在太麻痺大意了。他個子瘦小而且無力,剛感到後腦勺上遭到猛擊的一剎那,立刻就神志不清了。雖然他想使出僅有的力氣轉過身來抓住對方,卻被對方輕輕地擋了回去,被扔倒在地上。之後,他只能任人擺佈,再也沒有反抗的意志了。
  當他醒來時,已被用繩子五花大綁地捆住。他還想掙扎一番,但已經無濟於事,嘴已被一塊大膠布粘住,喊也沒法喊。畜牲,我竟相信了這個傢夥,還把他引進家來,這真是失策。重岡勤哭喪著臉責怪著自己。但事到如今,這已經是為時太晚的自艾自怨了。







   
  中山毅是個單眼皮、聳拉眼角、而且牙齒不齊、其貌不揚的傢夥。可是,他作為推理小說作家嶄露頭角以來,現在甚至有人把他那副奇特的容貌看作是註冊商標了。每兩個月他的照片總要在某種雜誌的畫頁上出現一次。
  他長期以來不得志,現在出了名,應該滿足了。但對於中山來說,這未必是件好事。他把這所公寓作為工作室雖然只有半年,但在這短短六個月裡,就被公寓裡的人們看出了本來面目。在此之前,有時為了散心,他就跑到私營鐵路的車站前去玩彈球的賭博,還有時到立飲酒吧去喝喝便宜的燒酒就荷爾蒙萊1(用動物內臟煮的小萊。)提提神。但是,當被大家知道了他是個當前紅得發紫的推理小說作家時,為了體面起見,不得不硬著頭皮去光顧那些神氣的酒吧間了。被穿著華麗服裝的美女們圍著喝酒,這對習慣於吃小吃攤的他來說,酒味並不覺得太好,他還是懷念著車站附近小攤上的烤雞肉串,那滋味要好得多。在中山看來,經常感覺到好像公寓的居民在監視著他,真叫他憋氣。
  有人勸他說,你那樣隨便的話,就不耍擺流行作家的架子,不要租用公寓大樓的房間作工作室了。在自己家裡寫作不也挺好嗎?但他是個煩孩子、疼老婆的人。如果在自己家裡就無法定下心來構思。而且附近有兩個剛開始學彈鋼琴的小學生,常常彈練習曲。他本是個討厭音樂的人,一聽到琴聲就頭痛。下雨之類的日子裡,他懶得跑到公寓大樓去幹工作,但耍逃避噪音,除了那兒也沒有其他地方可去。為了避免編輯來干擾,房間裡連電話也沒有轉。只耍進了工作室,他便完全與世隔絕,誰也不能干擾他,他可以傾注全部精力於工作。
  從自己家到公寓只有半公里路的距離。他怕每天運動量不夠,每天去工作時和從公寓回家時總是故意繞個彎子多走些路,並且一直步履悠然地走到萬步計的指針指到預定的數字為止。他一向把「人生的衰老是從腿腳開始」,這句話作為自己的金科玉律,認為只耍把腿腳鍛煉好了,最少可以多活二十年,多享受二十年的人生樂趣。因為是如此計算的,這位作家就沒有離開過萬步計。雖然坐在蓆子上寫作和坐在椅子上寫作有所區別,但作家的工作往往容易招致運動量不足。這種擔心,他一直依靠萬步計加以消除。一天走足了一萬步,他才能安睡。確實,自從他每天堅持散步一萬步以來,晚上從未做過惡夢。比如過去做過的那種被人追著耍債,或者腳被旋轉門夾住而直冒熱汗的惡夢再也沒有了。萬步計真是夠靈的。
  中山毅的同行中有個人專寫聳人聽聞的科學幻想小說,這人以中山為模特兒,寫了一篇短篇幽默小說,主人公是個受萬步計支配的職員,前些日子發表了。這篇小說博得了好評,因此中山與萬步計的故事立刻在作家之間傳開了。他偶爾去酒吧間的時候,女招待甚至擺弄他腰上掛著的萬步計。
  任何作家情況大體相似,月底到月初之間一直忙得耍命,因為一般來說,所有通俗化小說雜誌的截稿期都在月初。如果是名作家更是如此,同時耍為四、五家雜誌寫稿。所以一到月末,名作家理所當然地忙得不可開交,中山毅也不例外。
  一近月底,他就不回家,鑽在工作室裡伏案寫稿。有時候他老婆拿著水果來作「戰地慰問」。但把皮削好裝在小碟裡放在桌子上以後,馬上就回家去了。與其說是自己回去的,倒不如說被他攆走的更確切一些。
  但是,不管截稿怎樣緊迫,中山毅的萬步走卻從未間斷過。不管有什麼事,防止衰老的功課卻是絕對不可廢的。儘管有的夥伴說他三十二歲的壯年人現在就開始擔心衰老未免可笑,但他認為那樣的人願意笑就讓他們笑去吧!好像螞蟻和蟋蟀的故事那樣,真的事到臨頭,哭都來不及了。到那時候,就該讓我來笑了。
  那天晚上,他把稿子寫好後,散步也順便把一個快投郵件投進郵筒。本來說好由編輯來取,但一見面就興高采烈地談起來,把時間浪費掉,太可惜了。
  他對著鏡子稍微把頭髮梳了梳,決定只穿短袖襯衫和褲子輕裝外出。他在寄稿前,雖然不是什麼神經質,但總感到有些不放心,所以出門之前又把稿子攤開,再進行一次仔細的檢查,生怕漏了標頁碼;然後才把稿子裝入信封,貼上郵票,最後把萬步計掛在褲腰帶上。那天晚上,他在灌紅墨水時,把手指頭都染紅了。但是他想既不是去幽會,而且又不是白天,沒有必要注意這點小事,於是就原樣出門了。
  乘電梯到一樓。剛走出大廳,就開始了每天必修的散步課。他一邊走,一邊盡可能伸腰,然後在門前站住,左右扭動著腰部,這是預防扭腰傷的。這些活動完了之後,再開始散步。這個時候,什麼截稿啊,什麼下一個短篇的內容情節啊,都不加以考慮了。工作後鬆鬆勁,以輕鬆愉快的心情散步是多麼快樂啊!
   


  


  「有一個叫重岡勤的被害事件,你大概知遣了吧,」肥胖的刑事律師這樣問我。他的口氣生硬,肥大的臉上好像很不高興似的。因為在我辦公室內沒有室內空調,對這個自誇冬天都不需要爐子的愛出汗的人來說,的確是很委屈了他。他一進到我的辦公室裡,彷彿全身的毛孔都在出汗。
  「你是想把我蒸熟嗎?」
  以往他常常發狂似地叨叨咕咕,但今天他沒有那樣亂折騰,只是擺出一副象得了流行性腮腺炎的河豚似的面孔。
  「是不是那個在情侶旅館裡被殺的案件?由於搞同性戀敗露被絞殺的……」
  「你既然是一個獨自負責的私家偵探,對社會上發生的事情多多注意一些好不好?重岡勤是個有名的翻譯家。因為專門翻譯暴力文學作品,所以在青少年中很紅。」
  「我還不知道呢。對不起,我已經是四十歲的人啦……」
  「都四十歲了,娶個媳婦怎麼樣?」律師的話有些走了題。他確實是一個肯關心人的好人,總是熱心地想給我找個對象。
  「都這般年紀了,還是獨身,會讓人家背後說怪話。而且,在社會上也沒有信譽,人家會說,四十多歲的人了還沒有老婆,準是掙錢不多!我也聽到過這種話!」
  「確實是掙錢不多嘛,怎麼樣?如果在這方面給我想個辦法的話……」
  「傻瓜,你在說些什麼?哪裡有像我付這麼多費用的律師。最近我得了一種病,夜裡醒來睡不著,而且老是在反省我是不是有些好好先生的味道。」
  「那一我想你還是吃些安眠藥之類的東西,不要想那些沒用的事!不是說睡眠不足是百病之源呀?多睡些吧!」
  付費降低是個大問題,所以我拚命安慰他。
  「你說那個翻譯家怎麼樣了?」
  「發現時,他已在自己家裡被殺。脖子上還勒著尼龍繩呢。」
  我想學外國電視劇中的偵探那樣吹個口哨,但沒有吹響,只不過嘶地一聲吹了口氣。
  「沒有反抗的痕跡嗎?」
  「後腦勺兒被打了一下,好像當時已陷入昏迷狀態,而且全身被尼龍繩捆綁起來,一點也動彈不了。」
  「仇殺麼?」
  「也許。但是現場被弄得亂七八糟,找了幾個{他熟悉的收集家幫助檢查了一下,發現有十幾種珍品丟失了。」
  律師說的話不太懂。
  「珍品?是不是那種男人用的玩具……?」
  「你不要往那種下流的事情上聯想。他丟失的是海貝啊!是那種在水中棲息的貝類。他是一個海貝搜集家。甚至入迷到了這種地步,被殺的前兩、三天,為取一個海貝,還特地乘飛機到四國去跑了一趟呢。因此,估計他手中應該有很多費重的海貝,由於他並沒有制分類編目表,所以無法弄清他的哪些海貝被盜。但是他經常引以為榮的壽星貝、錐形海螺貝、夢幻蛤蜊等那些應該有的東西,都沒有找到。」
  「喔。」
  「看來,賊把櫃櫥和標本箱徹底翻了個遍,並打開過海貝的彩色圖鑒,細心地進行了挑選。」
  「現金怎麼樣?」
  「存款折之類的東西安然無恙,所以估計兇手的目的是盜貝。殺人的原因可能是因為面孔已被死者看到。因為犯人是先將被害人捆綁起來奪去了他的自由,所以,估計不可能是因為行竊遭到反抗把他殺死的。看來,就是因為被死者記下了面孔才殺人滅口的。」
  「那麼兇手一定是被害者的熟人,否則就是名人,或者是電視明星。」
  「喂,很可能。可是翻譯家與明星的生活情趣不一樣,恐怕沒有結識的機緣。比這更可能的是同他一樣的文人墨客,而且玻近也開始熱衷於搜集海貝的人。有個人叫中山毅,我想你也聽過這個名字吧?」
  「對那種寫黃色作品的作家,我不感興趣,我是不實踐就不舒服的。」
  「實踐也可以。可是實踐的過程中得了髒病,爛掉鼻子可沒人管你。可是看小說,還不致於得梅毒病菌。這倒是好事。」
  雖然我很喜歡這位律師,但美中不足的是他經常象傳教士那祥地說教。
  「你說的那個中山怎麼樣了?」
  「可能是對方給他看了海貝,看到了很多珍品,於是忽然起了壞心。兩個人都是文人墨客,一個是推理小說作家,一個是翻譯家,可能有過面談之類的接觸。君來,糟糕的是他被認為是早已知道重岡勤是個著名的貝類的授集家,這樣的人物,在他所屬團體所發行的內部刊物上,重岡勤發表過兩、三篇有關海貝的隨筆,中山是不會不知遣的。」
  「晤,我慢慢地想起來了。」
  「你想不起來也不要緊,你先閉起嘴來聽我說。每逢月底,中山就一個人關在公寓大樓工作室裡,天天一個人趴在桌子上寫東西,要這樣的人證明自己不在犯案現場,那是毫無道理的。」
  「……
  「而且,他一到晚上都耍照例出去散步,這就更糟糕了,因為事件就發生在那個時刻。」
  「……」
  「據說,他散步後回來,乘電梯上七樓時,有一位經常一起乘電梯的公司職員的老婆著到他的右子被血染紅了。當中山注意到被發現時,他馬上有意識地把子藏到背後。」
  「可疑呀!」
  「你不要說得那麼輕鬆,現在你的任務就是去證明這個作家是無罪的。」胖子嚴肅地說。
  「那麼,為什麼手上有血?」
  「那不是什麼血,而是紅墨水。因為那天他全神貫注地修改原稿,沒有注意到鋼筆漏水。刑警去調查時,他正在為別的雜誌趕稿。所以沒有採取合作的態度。這給當局造成了錯誤的印象,但從中山來說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因為作家趕稿,就像發了瘋一般。」
  「幸好我們倆都沒當作家。怎麼樣,今晚用生啤酒乾杯吧。」
  「還是案件了結以後再乾杯吧。」
  律師瞪著兩眼盯著我,不知是因為太胖的緣故,還是生來長得醜,他雙眼一瞪就流露出相當大的力量。
  「但是,也不能因為本人沒有到警察局去就予以逮捕呀。」
  胖子為難地點了點頭,好像懶於啟齒。
  「恰好在這個時候發坐了一件對中山非常不利的事情。當新宿車站的定時小件行李自動存放處的保管員打開存放箱時,發現有個塑料袋裝著海貝。當時,那位職員單純地認為。存放東西的人可能是因為突然發病,所以代他保管起來。這期間,報紙和電視報道了這一案件,而那個存主又一直未來聯繫。保管員開始懷疑這傢夥或許就是……是,便到警察局報告了。接著刑警前去調查,弄清了那些海貝確確實實是重岡勤收藏品之中的一部分。
  「噢,原來如此。那麼,那些海貝有中山先生的指紋麼?」
  「並非如此。中山連這些東西見都沒有見過,哪會留下指紋。」
  「那麼,為什麼對他不利呢?」
  「因為前去調查的刑警發現了一把鑰匙,當然是那小件行李存放箱的鑰匙羅。它被藏在中山的工作室的牛奶箱裡。現在他已不訂牛奶了,所以牛奶箱成了無用的長物了。警察局的人們還很佩服申山狡猾的智慧,說他不愧是個推理小說家,放心大膽地把鑰匙藏在那裡面。」
   


  


  律師彷彿不高興似地哼了一聲。這是他看不起對方時的一種壞毛病,但此時此刻可能是對警察當局表示輕蔑。
  「中山不承認吧?」
  「當然,他說他什麼也不知道。」
  「但是,那位作家也在搜集海貝,這是事實吧?」
  「啊,那也不過是一年以前才開始搜集,還是個初期搜集家呢。但如果僅從現場的情況來看,兇手的確是個初出茅廬的搜集家。桌子上放著彩色海貝圖鑒,正好翻在大海獅貝的那頁上。的確是一種稀有的海貝。但據說,如果是個有經驗的搜集家,根本不需要看圖鑒也能把名稱說出來。而且,也不用把全部標本拿出來一個一個對號,有經驗的搜集家一眼就能把壽星貝或錐形海螺貝認出來。這種情況就把搜集海貝的新手中山先生置於不利的地位。」
  律師把話說完,立刻就歇斯底里地叫喊起來。
  「喂,你不能把電扇關上嗎?簡宜象攪水一樣的聲音,快叫人難受得昏過去了!」
  我不聲不響地站了起來,照他耍求關上了開關。如果是個美女昏過去,倒還有個風情,這樣一個海豹般龐然大物的男人,若是昏過去的話,對我來說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呢。
  「我有一兩個問題,」我一邊重新坐下,一邊說遣。
  「假設中山是無罪的,牛奶箱裡發現的鑰匙,那又該怎麼解釋呢?」
  「問題就在這兒。我認為,真正的兇手是想嫁禍於中山。理由很多,或是借陷害中山使自己能取得有利地位;或是為了報仇而把中山弄成殺人犯等等。總之,兇手肯定制訂了周密的計劃之後才動手的。因此,我認為,殺死重岡勤不是他的目的。就被害者來說,那當然是倒黴透了,但他不過是兇手想把中山置於死地而利用的工具而已。」
  「這是一種純粹的推理吧?」我故意以難為他的語調問他。
  「啊,當然是單純的推理。犯人以為,如果月底做案,那麼中山毅正一個人關在工作室裡專心寫作,他就弄不到自己不在現場的證明,兇手連這樣的問題都考慮周到之後才動手的。換句話說,兇手是個非常瞭解中山為人的人。同時,兇手事前已調查清楚,重岡勤是一位海貝搜集家;夫人離家出走後一直過著獨身生活,作案時不會有人來打攪。這樣一分析,這個人的形象雖然不太清晰,不是也有了個大概的輪廓了嗎?」
  「哦……漫不經心地附和了一聲,可是我還是稀裡糊塗,腦子裡什麼形象都沒有。
  「警察如獲至寶似的把中山毅抓走了。實際上,還有一個嫌疑犯。叫澤村和子,是個報告文學作家。」
  「女的?」
  「別大驚小怪的,太不像話了!」
  胖子對我申斥著。我只不過聽說兇手是女的,大吃一驚而已,也沒有什麼偏袒女人的意思。想來這位律師一定在家裡經常受他老婆嚴厲責罵,大概是受了氣無處發洩,因而遷怒於我。但我不論怎樣受他申斥,也從未反抗過。川柳1(十七個字組成的詩。)中有這樣的詩句,「雖然被申斥,卻是好妻子」,而我可以說是「雖然被申斥,卻是好偵探」。這種代價也包含在報酬中,我就是這樣想通的。
  「那個女人是有什麼原因吧?她因為什麼憎恨中山呢?」
  「有的。大約五年以前的事了,兩人的關係相當親密,一時曾發展到耍訂婚的程度。可是由於某件事破裂了。」
  「噢。」
  「後來經人介紹,申山與現在的妻子結了婚,生了孩子。而澤村和子由於曾經和中山之間有過一段艷史,誰都對她敬而遠之,不願找她,所以直到現在還是獨身。」
  「晤,但這是五年以前的事了,為什麼現在還想報復呢?」
  「啊,這可是我的想像,不過五年來與日懼增的悔恨也有可能爆發,也可能是因為當時中山差不多是個無名之輩,但現在成了流行作家,妒忌之心驟起,出於洩憤而干的。」
  「只是為了洩憤就犯這樣的罪麼?」
  「女人就是這樣嘛!」
  這個胖得出奇的法律衛道士把心裡想的都倒出來了。也許說我是個極端的女性崇拜者,對於青年婦女,哪一個我都把她看作聖母瑪利亞或者女菩薩一樣。因此,對律師那種蔑視婦女的話,不能不產生牴觸情緒。我所以保持沈默,主耍是如果亂叫一通,反倒會把到口的餅子丟掉了,這是不值得的。」
  「女人家都是這樣,她也是個愛記仇的人。」
  「我知道愛記仇,但不至於因為愛記仇就捅死翻譯家吧?」
  「那當然啦。你可知道破壞她與中山之間的關係的人就是那個被害者呀。所以,從她的角度來說難道對重岡不是有殺了他也不足以解恨的深仇大恨麼?」
  「具體說,他怎麼破壞他們倆的關係呢?」
  儘管房間裡除我們倆之外沒有旁人,但律師還是把胖臉貼近我的耳朵,一邊吐著熱氣,一邊說出了不好大聲說的理由。
  「……但是後來才弄明白,這並不是事實,據說是翻譯家心直口快說了錯話而引起的。這次我探視中山時問明白事實真象。按中山的說法是解除婚約與那件事毫無關係。原因是他有時看到對方突然而來的冷酷的性格,因而引起他的厭煩。唉,女人多半都是冷酷的嘛!」
  這位律師肯定是飽受他老婆的欺負。真是個徹底不相信女人的人。
  「但是,在澤村和子看來,她並不認為是那樣。人都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缺點。因此,她可能認為他們之間感情破裂是由於那個海貝搜集家的饒舌引起的。總之,那傢夥沒搞清楚就隨便亂說,人家罵他輕率,也就活該了。不僅如此,還被人狠狠地報復了一下。」
  我默默地靠在椅子背上。「這些條件已經是夠了,為什麼當局連一指頭都沒碰她呢?」
  「可是,有人證明她當時不在犯罪現場,而且證人是個具有高尚品格的人,所以沒有理由不相倍他的證詞。」
  「是什麼證詞?」
  「那還是你直接去調查比較好,如果有了先入為主之見就不太好了。」
  律師講完,好像該歇一口氣似地把杯子裡已經變溫了的水嗎干,接著又急忙擦冒出來的汗。


  


  簡單地說,報告文學作家有好的,也有差的。她是屬於好的,還是差的,我判斷不出來。我要求會見她,她以事情忙為理由讓我得等三天,從這一點來看,她也許是個紅人。但也可能是故意裝作紅人而讓我等著,而實際上非常空閒。
  她住在杉井區善福寺的公寓大樓七層,房間非常豪華,衣著打扮也是最高級的。可見,她的收入似乎相當之高;看來她還是個紅人吧。她的身高和我相仿,身材苗條,滿可以做一個時裝模特兒。年齡三十一、二歲;小巧玲瓏的面龐輪廓鮮明。
  我被讓進一間象電視台佈景似的過分裝飾的房間。用她喜歡的字眼說,叫做「起居室」。如果說我那終年不疊被褥的公寓也算是起居室(因為只有一間),那麼兩者好像有天和地、麒麟與豬鑼之間的差別,實在無法相比,我這飽經滄桑的人不由得坐立不安。她以冷漠的跟神注視著。她微微張開唇膏已褪的朱唇,露出潔白而整齊的牙齒,那副微笑的容貌真是漂亮極了,但是她的跟睛卻非常嚴肅。
  「這件事刑警已經詢問過我了,但馬上他就理解了。」
  她抽著在長煙嘴中裝著的婦女用的細長紙煙,好像很樂意與我交談,語調很輕鬆。
  「那麼,你是怎樣回答的呢?」
  「首先是動機問題,我說真是胡說。我這個人,這五年完全成長起來了。五年前,我天真幼稚,簡直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所以才對中山那樣的人發生了興趣。可是,現在不同了,對他那樣的人一點也不感興趣了。你讀過他最近寫的東西嗎?」
  我搖了搖頭。中山和她的書我都沒有讀過,因為我根本沒有時間讀小說之類的東西。
  「身為推理小說作家,淨寫黃色東西。一個人關在工作室裡拚命寫些黃色小說,你想一想看,這個人太髒了!」
  ……我也不打算瞪起眼睛來攻擊中山毅,在這種場合,只能隨和她了。
  「確實如此,關於黃色小說作家給讀者的影響怎樣,我丕知道,可是我覺得現在的日本好像成了一億人都是色情狂的國家了。」
  「所以嘛,我不承認那種人算什麼作家。我的理想還遠遠地高著哪。」
  她猛然舉起一隻手來,那姿勢很像聳立在紐約一角的自由女神像,雖然我沒見過那尊像。
  「我這麼一說,刑警還施計套我說,你回憶起過去被拋棄的往事很傷心吧,我理解你的心情。這並不是笑話,他這麼問本身,就說明刑警水平之低。」
  「不錯。」
  我表示了同意。而且聲音大得超過了必耍的程度。
  「但在社會上,水平低的人還挺多呢。我的老牌律師也是其中的一個。他胡猜亂疑地說,你一定是在為那件事夜不成眠地悔恨吧!他就是這種不高明的胡猜亂想的人!」
  我用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個房間的空調很好,所以,出汗也肯定是冷汗。
  「我想再問一下,重岡被殺是什麼時候?」她稍微改變了一下口氣問。
  「是這個月一日晚上十點鐘左右。」
  「重岡勤的家在什麼地方?」
  「在王子飛鳥山附近。」
  「那麼說,我是完全清白的啦。那時我正在這個房間裡。」
  的確,如果她說的是事實,就足以證明當時不在現場了。
  「那麼,您的證人是誰?」
  耍讓刑警確認無罪,當然需耍拿出可靠的證明。
  「那天晚上我正在招待客人。我到北陸去旅行時,經一位古傢具店老闆介紹,購得了古九谷1(石川縣九谷地方出產的磁器。從明歷到元祿初期(l665-1690)燒製的作品最名貴,陶磁史上稱之為「古九谷」,此後的作品稱之為「九谷」。兩者均為珍品。)茶具,有的朋友說我上了當,全是假貨,他們說決不是嘲笑我。但我相信是真貨,因此想請個懂行的人鑒定一下。」
  「那天晚上的客人是鑒定家?」
  「是的,是佐籐文吉先生。」
  「是學者嗎?」
  學餚和藝術家是不太好對付的。前者慣於裝模作樣,叫人難受;後者則進入角色就忘掉了一切。
  「不是學者,是茶道大師。」
  「是不是那個叫傀儡坊的……?」
  「那是搞花遣的,我說的是茶道大師。」這位美人對於我的無知表示出可憐的神情,並且以嚴厲的口吻責怪我。
  我從公寓大樓出來以後,乘電車來到大田區北馬區的佐籐文吉家造訪。門旁的圍牆上有一塊奈良風恪的招脾。可能是因為茶道大師使用文吉這樣普通的名字不足以表示自己身份的高貴,所以自稱為「不岑」。
  方纔我打電話問時,說他到附近的女子業餘大學講課去了。下午四點才能回家。所以我就準時來拜訪。
  不岑大師的確像個茶道先生,整齊地穿著白色的越後出產的上等麻布和服,外罩黑紗短褂接待我。這是一間六鋪蓆子的日式房間,屋裡裝飾的匾額上,寫著我連認都不認得的漂亮字。我在夏季用的坐墊上面端正地坐下來,不到兩分鐘,我的腿就麻了,但仍然一聲不吭。
  「那些問題,刑警也都問過了。」
  這位大師與報告文學作家的回答一模一樣。他眉清目秀,但有些神經質,四十歲左在,臉色白淨,這可能是因為常年在家飲茶的結果吧。他好像為人慎重。對我的詢問,總是先仔細地付度一番,然後才開口。對於我這一行的人來說。真是個理想的對手。如果是無關緊耍的事喋喋不休地說個沒完,是最使人頭疼了,但社會上這種輕率的人往往很多。
  「我們是過去通過一件小事認識的。前幾天突然來了電話,請我去鑒定一套茶具。因為我是個一說到茶具就格外感興趣的人,所以就同意了。白天有弟子來,比較忙,晚上還是有空餘時間的。」
  「您去了善福寺的公寓大樓?」
  「不,我們先在新宿的茶室會齊,然後用車把我接去。」
  「時間大概是幾點鐘?」
  「時間嘛,在茶室裡見面大概是八點半左右,路上用三十分左右,那麼到公寓大樓大概是九點鐘吧。此後,我在那裡打攪了兩小時,她又用車送我回家。」
  既然從九點到十一點她一直在公寓大樓,那就不能不承認她均時確實不在犯罪現場,我決定集中在這個問題上追問下去。
  「鑒定需要兩個小時嗎?」
  「不,有三十分鐘就足夠了。只耍看看題字就可以定了。雖然對澤村和子來說太遺憾,那並不是古九谷的茶具。不過。如果我簡單地說那是贗品,顯得有點草率,於是我稍微仔細地進行了一番鑒定,花費了一段時間。」
  總之,是裝模作樣吧!
  「請你鑒定時她自己出去過沒有呢?」
  「沒有!……哦,等一等,有那麼一次。她說威士忌喝光了,於是到附近的酒店裡去了。拿回來一小瓶威士忌。」
  他一說外出過一次,我覺得有門兒。於是頗為緊張,但去處晃附近的酒店,就不值得一提了。
  「那麼晚,酒店還營業嗎?」
  「當時已經十點了,酒店當然關門了。可能是在自動售貨機那裡買的吧?」
  「她說是附近的灑店吧?」
  「我們等了最多只有五分鐘左右,可能就是附近的酒店吧。出乎意料那威士忌很好喝。她勸我就那麼喝,兌上自來水,味不好,難喝……漂白粉的味很濃。」
  我也頗有同感。鹹士忌香味不管多麼濃郁,由於兌了水,
  味不正,把味兒都破壞了。
  「她也喝酒了嗎?」
  「不,因為她要駕駛汽車,喝的是果子汁。」
  我和他的問答到此結束。如果這樣就足以證明她不在犯案現場的話,其它就沒什麼可問的了。


  


  律師聽了我的匯報,顯然吃了一驚。他那肥胖的身軀好像洩了氣似地萎縮下來。當然,實際上是不會萎縮的。可是從他並沒有說些引以為得意的挖苦話和責罵話來看,好像他由於某種原因身體突然萎縮下來了。
  「我還以為她是最有嫌疑的人呢。因為再沒有懷疑的人了。」
  他連說話的聲音都很微弱了,使我也感到好像很難過。
  「好,你再努一把力吧!」
  雖說努力,可是她並不在犯案現場的證明業已成立,我還有什麼辦法呢?話雖這麼說,既然取得人家的報酬,也不能呆在辦公室裡睡午覺。無可奈何,我只好開著即將報廢的「國民牌」摩托車往來於王子的現場和善福寺的公寓大樓之間查看,或是在善福寺公寓大樓附近的酒店和她的房間之間徒步來回轉轉。
  這樣,偶然間我發現了一個奇妙的事情,同時,使我想起了日本紙牌上寫的一句諺語。「常在外面走,也有好運氣。」那時,我的車正是油快用完的時候,來到公寓大樓附近的加油站停下。我趁加油的時間洗了冼手,顧便擰開水龍頭喝口水。當時梅雨季節已過,在烈日之下行車,嗓子很乾渴。路旁的冷食亭裡放著很多冷食品,好像在頻送秋波似地引誘著我。可是,在真正感到渴的時候,即使有點漂白粉味,冷水還是好喝的。
  滿滿的一玻璃杯水,我一飲而盡。溢出來的水從嘴角流向下頸,濕了襯衣。對於汗漬漬的身體,這種清涼勁兒使人感到很舒服。我又一口氣喝下了第二杯,全身才感覺舒暢。
  「啊,真好喝!」
  正在這時,我產生了一種奇妙的靈感。對我來說,這是很少有的事,但在故事中,那些著名的偵探都曾閃現過這種靈感。
  昨夭,那位茶道大師說過,水裡有漂白粉味不能喝。的確,東京市自來水的味道很差,這是早有定評的。喝了那樣的水,不但金魚受不了,我們人也受不了。只是人們害怕飲用未經消毒的不乾淨的水可能生病,所以只好喝有怪味的水,吃有怪味的水燒的飯。可是我剛才喝的水,不但沒有漂白粉味,而且非常好喝。
  也許是這個加油站特地自己打了井使用井水吧!
  「不,不是井水,是自來水。不過,在杉並區內只有善福寺一帶的水是由杉並自來水廠處理的,這水最好喝了。有的顧客專為喝這裡的水,特地到這裡來加油呢!」
  穿工作服的職員好像為這裡的水而自豪得了不得,他興致勃勃地對我講述著。
  「在同一個杉並區裡,東村山一帶和朝霞一帶的水味就差得多了。有這種高級酒似的水,除這裡的杉並區自來水廠外,還有世田谷區的泊江自來水廠呢。」
  「是嗎。不但讓我喝到了甜水,而且還給我上了一課,真是太感謝了,真叫我開了竅呢!」
  我拍了拍穿工作服人的肩膀,遞過去剛買來的香煙。因為我感到這可能成為破案的開端,起碼是個好預兆。
  然而,當我一面駕駛著已加足汽油的車,一面考慮把這個新發現同什麼聯繫起來,怎樣使它發展下去才好的時候,我又感到前途渺茫。我喜歡跑跑跳跳,用得意的招數一腳把對方踢倒,這也是我拿手戲中的拿手戲。但我下生以來最不願意動腦筋思考問題。只要稍微思考點問題,腦袋就開始痛起來了。
  反正,再和茶道先生會一次面,對他談話中的矛盾之處進行反覆追問,這是我想出的唯一辦法。我把車停下,先打了個公用電話,回答說,今天他去養老院講課沒在家,要過兩個小時才能回來。因為還要等兩個公時,於是我把車停在途中一個小學校的門前,走進校庭,躺在桐樹蔭下的靠背椅上,準備睡個午覺。
  雖然後背略得有些發痛,但涼風卻使人覺得很舒服。在綠樹圍繞中睡上一覺,覺得好像耍做個綠色的夢。我輕輕地閉上眼睛。從體育場那邊的教室裡傳來了我童年時代學過的令人懷念的歌聲。……唱的是什麼歌曲啊!「在河裡可以抓到兔子……」什麼什麼?河裡兔子在遊泳,真是聞所末聞的事情啊!……
  有人在使勁地捅我,我睜開了眼睛。不知是校工還是管理員,一個穿著短袖襯衫和卡其褲子的人毫不客氣地把我搖醒,說與學校無關係的人員嚴禁入內,不出去就是非法侵入,以此為由驅逐我。
  「啊,我錯了,對不起,大叔,怎麼都行就是別找警察,請原諒!」
  我和和氣氣地作了答覆。雖然我叫他大叔,但年齡比我還小四、五歲。我所以沒跟他吵架,是因為我已條件反射地看到了手錶上的指針,它告訴我,如果再晚一會兒醒來的話,就要耽誤與茶道先生的見面時間了。
  從新宿上了高速公路,到北馬邊有十分鐘左右就足夠了。不岑大師穿的還是和昨天一樣潔白的越後上等麻布和服,外罩黑紗短褂。雖然天氣很熱,但他依然規規矩矩地穿著白布襪子,非常文雅。後來我把這事告訴律師,他不服氣似地說,他大概有神經痛的疾病吧!
  大師鄭重的禮節就已經受不了啦,可雙膝跪坐不能動彈就更使我難受。可是大師卻把兩手重疊放在膝上,身體紋絲不動地聽我講話。
  「的確,那真是奇怪啊!我是搞茶道的人,對水的味道特別敏感。那幢公寓大樓的水絕對不是好喝的水。」
  「所以,我就這樣想了,您被帶去的公寓大樓和我造訪過的公寓大樓,會不會是兩回事呢?」
  我說出了午睡之前推理出來的模模糊糊的看法。
  「您說是兩回事?……」
  「就是說,她在善福寺公寓大樓之外還在另一個公寓大樓租了房間。那座房子離飛鳥山現場很近,只需一、兩分鐘就能到。假如確實如此,那麼兩個房間的內部裝飾可能也完全相同幢,假設在善福寺的公寓大樓裡,靠窗放著咖啡色皮沙發,那麼,您去的那幢大樓的房間裡也是靠窗擺著咖啡色皮沙發,整個安排就是這樣。」
  「確實如此……這樣一說我想起來了,那屋子裡靠窗確實放著咖啡色皮沙發。」
  「沙發的左上邊還掛著一幅油畫吧?」
  「對,是一幅凡高畫的吊橋……」
  「您看,我去的善福寺公寓大褸的房間裡也有同樣的畫。」
  「確實如此。」
  先生的表情像是他想對了。
  「從新宿到杉並區的善福寺和從新宿到王子的距離差不多相同。所以,汽車好像是開向善福寺,實際開在飛鳥山,這樣坐汽車的人也不用擔心會因乘車時間長短而引起注意。……但是……」
  大師歪著頭在苦思。
  「怎麼了?」
  「如果正好距離一樣,所以她才得以成功。但如果假設重岡的家在大森附近的話,又怎麼樣呢?」
  「所謂怎麼樣的意思是?」
  「如果是這種情況,那個女人還在大森的公寓大樓裡租著房間,她一定把我帶到那裡去。那麼問題是,這樣一來,新宿到善福寺和新宿到大森間的距離就不一樣啦。因為到大森去需要一倍的時間啊!」
  的確,經他這麼一說,確實如此。因為距離差不多,她的方案才可以成立。如果坐車的時間增加一倍,即使蒙上人家的眼睛,也會被人識破去的地方不是善福寺。這麼看,所謂車行距離一個樣,這樣說法未免有些想得太美了。我歪著頭思索,不知不覺把兩臂抱在胸前。
  「……唉呀,等一等。不是那樣,不是那樣。如果那個女人在大森租下第二處房間的話,和您會面的地方在五反田附近找個鋪子就行了。因為如果是五反田,到杉並去和到大森去的時間大體上就一樣了。」
  「明白了,清楚了。沒必要堅持我們在新宿的茶室會面了。唉,您真不愧是位職業偵探,您這種解釋,我是想不出的。」
  大師一讚揚,我覺得很光彩。雖然如此,那也不過是我急中生智才產生的一個較好的想法罷了。
  「還是回到原來的話題,假設她在王子一帶淮備了一套相同的房間,那麼,我去過以後,她是不是急急忙忙地把傢具運到善福寺的房間來呢?」
  「也許是這樣,但,如果讓運輸公司給運就會留下證據,而自己搬呢,又太顯眼。因此,我想她在飛鳥山住的公寓房間可能還是原封不動。以後,連房間帶家俱都處理掉就行了。」
  「……」
  那副凡高的油畫肯定是複製品,因此,相同的畫會有幾幅。椅子和沙發,肯定也是事先準備好同樣的。
  「……」
  「當您在某個時候到善福寺公寓大樓房間去時候,一切物品都要完全一樣地準備齊全,否則,就會敗露。因為一被您發覺就失敗了。」
  「對了,她說過,房間拉著窗簾,是因為晚上在善福寺劃船的情侶一仰頭就看到屋裡。經她這麼一說,我還一直認為她帶我去的地方是善福寺公寓大樓的房間呢。」
  他雖這麼說,好像還沒有充分理解,因為大師頻頻地把頭歪來歪去。那當然了,這事情與茶道不一樣,不可能那麼簡單地就能明白。
  「那麼,所謂去買威士忌不過是借口,實際是……」
  我深深地點了幾下頭。
  「小瓶威士忌大概是事先買好的吧。她把它先藏在走廊角落裡,回來時再把它拿進房裡來。」
  「啊……」
  大師輕輕歎了口氣。這是擺脫世俗茶道先生為殺人犯做了「不在現場證明」的回答吧!
  不過,由於她缺乏自來水的知識,利用這兩個房間偽造不在現場證明的騙術,就非常容易地被戳穿了。可能她一直以為東京任何地方龍頭裡流出來的水都是一樣的呢。或者是小看了不岑大師的味覺神經,因此導致了最後的失敗。後來我經過調查才知道,東京自來水配水系統共分為金町,朝霞,三園,東村山等八個系統,王子一帶屬於三園系統,與善福寺的杉並區系統相比,水的味道差得多了。
  因為我默默地沈思著,所以對方也默默地注視著淡茶色砂壁的一點上,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揚了揚眉毛說道:
  「那麼說,還有一件奇怪的事呢。」
  「……」
  「往子公寓大樓和善福寺公寓大樓的外形不同吧,可能是為了不讓我發覺這點,她是從後門把我領進去的。」
  當然,那是不正常的。從一般禮節來講,既然是迎接客人就應該堂堂正正地從正門進。
  「她有什麼托詞沒有?」
  「嗯,她說在後門停車,離房間比較近便。所以我回來時也是從後門走的。可是,這之前,我也沒有考慮到什麼奇怪或沒禮貌的問題,聽你這麼一說,我才……」
   


  


  律師接到我的電話報告之後,他好像有些精神了,但還感到有些不太滿意。我真是粗心,在他指出之前,我還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
  「她只出去五分鐘,這一點必須特別注意呀。當時當然不可能用秒錶算時間,所以雖說是五分鐘,實際上也許是七分鐘。但即使是七分鐘,也不能說明澤村和子就是罪犯哪。因為,罪犯耍把全部海貝翻騰出來,從中挑出需要的海貝拿走。罪犯拿走了的是壽星貝那樣價值很貴和夢幻蛤那樣珍奇的海貝。住返時間,在屋內翻箱倒櫃的時間,捆綁被害者然後加以殺害的時間……加在一起,最少也需要二十分鐘。七分鐘的時間夠幹什麼用的呢?」
  的確,刑事律師果然有他獨到之處。經他這麼一說,我就提不出反論了。
  「反正你要給我找到王子的公寓大樓的房間。要把它裝飾成與善福寺的房間一模一樣,決不是一般人能幹成的。肯定是委託了室內設計師。你耍把那個人也找到。」
  「明白!」
  「還有,那個房間的間璧位置也必須與善福寺的公寓房間相似才行。直截了當地說,哪怕是房門的位置不一樣也有可能敗露。所以,她為了找到合適的房間,估計可能曾拜託過房地產商人。你可以去打聽打聽王子附近和北區內的房屋介紹人。」
  「明白!」
  「好吧,今晚早些睡,明天再去吧!」
  「明白!」
  為了忠實執行「早些睡」的命令,我很早就回到包月旅館鑽進被窩了。第二夭,太陽已經像南瓜一樣的顏包。古時賢人所言,實為千真萬確。
  我頭頂烈曰,滿面風塵,汗流浹背,四處查訪。但是儘管我從早到晚地到處奔走,還是沒有找到她委託介紹那個房間的房屋介紹人。不僅如此,還發現在飛鳥山重岡家附近根奪沒有一所公寓大樓。自從近年流行蓋公寓大樓,所以在王子車站附近也建了一座八層公寓大樓,可是從這裡走到現場,單程一次就需要十分鐘。茶道大師說的來回只要五分鐘,是辦不成的。我又到浣野川的區政府辦事處去查閱有關文件,但在這兒也沒有得到什麼收穫。
  可能是昨夜和今天的原因,我覺得格外的疲勞。忽然我想到了年紀的問題,是不是我已開始衰老了?我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聳拉著雙肩走去。當我從最後一家房屋介紹所出來時,夏天的太陽已經落山了。酒吧間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好像向我招手似地在發光。我無意中仰望天空,天上是一輪滿月。那時,我發現了古時聖人也未曾發現過的事情,於是不知不覺的停下了腳步。原來,人在疲勞時,不單是太陽,連月亮看起來都是褐色的。
  我忽然思戀起人來,雖說是思戀,可並非是女人,而是「三番酒館」的常客:農大助教、消防署長、稅務局員、殯儀館的少東家和銀行的匯兌部部長等人,以及大家無拘無束隨便聊天的家庭茶會那樣的氣氛。肚子已經餓極了,但與他們見個面可比吃飯更重娶。我那樣想著,兩腳便情不自禁地向車站的檢票口走去。
  我自己雖然沒有意識到,可是分析當時我的心理,我真想去見一見那個有一張不倒翁臉的酒吧侍者。
  「哎呀,真少見啊。您好久沒來了,大家都在念叨您呢!」
  侍者很慇勤,他態度不卑,總是那樣彬彬有禮。在他面前,我真像個野人,因而感到很慚愧。但使我這個闖蕩江湖、早已把慚傀置諸腦後的人重新想起慚愧二字意義,就是這位侍者。
  「用句笨話說,我是『窮人沒閒空』啊!」
  「那不是挺好嗎?」
  「不能那麼說。我自己可能挺好,但要一窮忙,準是因為哪裡發生了殺人案伴。」
  我站在櫃台邊,巡視了一下大廳。儘管侍者是我的好友,但如果給人看到我是來向他討教的,那未免也不大光彩。
  「今晚,還沒有看到有什麼熟人呢!」
  「是嗎?那麼,酒回頭再喝,我先跟你說句話怎麼樣?對,咱們到沙發那邊去談!」
  「可是我……」
  「那好辦。如果你覺得不裝個樣子就不好看的話,你就提只桶過來,怎麼樣?」
  我這麼半開玩笑似地一說,侍者當真提著桶和拿著抹布過來了,使我吃了一驚。但是,由於他按規矩辦事考慮自己不是顧客而不能坐到沙發上來,這使我不大高興。
  「您想說什麼?」
  我想,最好在那幫熟人沒來以前把話說完,於是便很快把重岡被殺和調查的經過都講給他聽了。我本來想條理清晰地講一下。但侍者卻常在沒說清楚的地方插話提問,他提問時也是非常有禮貌的。三個女招待正在遠處桌子上疊餐巾。我們倆的說話聲被黑絨窗簾吸收掉了,酒吧間內部仍舊很靜,而且靜得好像使人不相信牆外沸騰著的城市有什麼喧囂。
  「……那可不行。我不在自己習慣的地方,總是心神不定,無法思考問題。」
  「行嘛!」
  於是侍者提起桶,我空著手回到了櫃台邊。
  「喝紫羅蘭甜香汽酒吧?」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同時仲出了六個指頭。侍者把六個擦得乾乾淨淨的玻璃杯排好,在攪混器裡先倒入杜松子酒打底,再放入冰塊和紫色甜酒,然後,靈巧地攪動著。我也曾把攪混器拿來試搖過一次,但可能由於我根本就笨,總不能搖得像他那樣靈巧,做出來的雞尾酒,味道淡薄而且不好喝。
  侍者閉著眠睛嘎嘎地搖著,神色很像劍聖悟道。他上班前冼澡時刮過的鬍子好像又要長出來似的,從兩頰到下巴全是青的。
  突然,手的動作停了下來,開始向杯子裡注入紫色的液體。這種飲料女人能否喝,姑切不論,紫羅蘭甜香汽酒可不是大男子漢喝的酒。我喝著這種東西,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在工作時我是絕對禁酒的。我一直想,至少自己訂的戒律自己應該遵守,借此使我這個坐活散漫的男人有點丈夫氣概才好。
  侍者把飲料倒進第四個杯子時,攪混器裡已經空了,把配合量弄錯,對他來說這是很少見的馬虎。
  「哎呀,怎麼啦?」
  「這個,這個,這是我幹的……我只顧想事了。」
  但是,從酒保那明亮的眼神來看,並不是他因為一時走神而弄錯的。肯定是他出於某種考慮而只調了四杯。我正想追問他在想什麼事情時,他比我先開了口。
  「謎解開了。」
  「……?」
  我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我雖然想說點什麼讚揚他的話,卻像鯉魚吞了麥子似地,嘴只是一張一合地說不出來。為掩蓋窘相,我拿起了酒杯。
  「就是說,事情是這樣的。那個值得懷疑的女人除了去買威士忌之外,再沒有外出過,而且他外出時間與犯人行兇的時間是一致的。由此來看,殺死重岡的機會,除了這五分鐘之外再也沒有了。」
  「可是,五分鐘以內到現場走個來回的高層住宅,飛島山連一幢也沒有呀。」
  那位茶道先生說他乘電梯上了七樓,很明顯,那不會是普通的民房。
  「啊,問題就在這兒。如果飛鳥山附近沒有七層或七層以上的大樓,她當然不能把茶道先生領進一所不存在的公寓大樓……」
  「那當然。但據說真的是從後面被領進去的呀I」
  「啊!就是那樣,因此,只能做這樣的解釋,茶道先生還是被領進了善福寺的公寓大樓。」
  「喂,哦,從善福寺到王子需要一個多小時啊,可別忘了這一點呀!」
  我不由得連珠炮似的提醒他說。然而侍者不但沒著急,而且很坦然。
  「是啊,因此,被害人應該是在離開善福寺公寓大樓很近的地方。」
  「你說什麼?」
  「據我想,比如說,在事先停放在公寓大樓後面的汽車背箱裡……」
  「犯罪現場不在王子嗎?……」
  我聲音嘶啞,好像被趕到椅角裡的鬥雞發出的聲音。
  「是啊,是這樣,如果來回只用五分鐘的話,也只能在這附近。因為方才您說被害者已被繩子捆綁起來,那個女人只要打開背箱蓋把他勒死就行了。當然那種做琺是很殘酷的。」
  「……」
  我好不容易才迸出一句話來,
  「照那麼說,什麼時候裝進背箱裡的呢?』
  「在去新宿和茶道先生會面之前吧。那個女評論家先到飛鳥山重岡的家裡,把那個搜集海貝專家捆綁起來。您不是說他是體重很輕的男人嗎,所以她可以把他扛上汽車,也可能是用刀子或其它東西威脅他上的車。也就是說,車上除了茶道先生之外,還有一位客人呢。」
  「……噢。」
  「因此,送茶道先生回家去的時候,和來時一樣,車上還有一個乘客,但是,當時他已成一具屍體了。…。。」
  「噢,那麼說,她把茶道先生送到北馬邊後,又驅車駛向飛鳥山嘍?」
  「是啊,為了把屍體送回原來的地方……把海貝搞得四處狼藉,也是那個時候……」
  「於是,把值錢的海貝拿來,放到新宿車站的存放箱裡。」
  「是這樣。後來她又把鑰匙扔進了作家的牛奶箱裡。」
  的確,是那樣吧。我好像把彈簧上足了勁兒的玩偶似地,不停地獨自點頭,先前估計,從把被害者捆綁起來,把圖冊攤開,把海貝撒得到處都是等等一系列行動看起來,犯罪時間需要將近二十分鐘,現在,這個疑團不是一下子都消除了嗎?
  「……」
  澤村和子確實是個很能幹的女人,她長得美,辦事果斷,而且善於分析。但是,如果她要結婚,世界上有沒有能夠制服她的男人,倒是個很大的疑問。即使把社會上風雲一時的知名人士都拉來,可能也沒有配作她丈夫的男人。
  「……大概是為了想洩私憤,幾天幾夜精心策劃的吧!」
  「我有同感,她可是認為自己是多少個才女加在一起也敵不過的超級女性。但被一個寫小說的拋棄了,這使她非常惱恨。而且那個男人最近又成了非常出名的人物。因此,更使她難以容忍。」
  「真是個可怕的人呵。」
  「也許女人還是笨一點好啊!」
  我不知不覺地好像受律師影響了,我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拿起第四個杯子。
  「那麼,那種有漂白粉味的水又是怎麼回事呢?如果是在善福寺公寓大樓的話,水應該是很好喝的呀……」
  「這和威士忌一樣,是事先準備好的,她先用瓶子從北區的自來水管把水裝好。真是個機靈人啊……」
  「噢……,但是,她為什麼要暗示還有第二個公寓房間呢?是不是這樣,她把茶道先生領到善福寺公寓大樓自己的房間裡,使他更明確地認識那是善福寺,這樣一來,不就能證明自己不在現場了嗎?〞
  「是的,確實像您說的那樣。但她也很害怕被人發覺轉移屍體的事。如果她用車把被害者帶到菩福寺大樓這件事敗露了,不在現場的證明也就徹底破滅了。因此,為了轉移視線,她讓我們相信飛鳥山附近還有第二座公寓大樓,最後,作個樣子,如果被懷疑,那就像在那五分鐘內就到重岡家去了一個來回。結果,她自己聲揚還有第二個公寓大樓,便會使人感到有些故弄玄虛,所以,她不動聲色地等待著,等別人自然而然地去發現。」
  「的確如此,有些刨根問底了。腦袋這機器如不加上點油,就理不透啦。快,還差兩杯呢!」
  「算啦,這種女人喜歡喝的,您就不要喝了。還是給您來加冰塊的威士忌酒吧!」
  「喂,喂,我還在禁酒呢……」
  剛說到這裡,我又一下子清醒過來了。所有疑團既然已經全部解開,這不是與案件已經解決一樣嗎,現在可沒有必要再禁酒了。
  「好,麻煩你,就來杯加冰威士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