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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藤殺人事件-5

frandyni 發表於: 2010-9-08 16:22 來源: ADJ網路控股集團


(5)

  在我28年的生命中,從來沒想到過會遇到行雲這樣的異人。
  這個異,不是靈異的異,而是怪異的異。
  彭虎,字行雲。這是我後來從名片上看到的名字。

  那天莫名其妙挨了他一掌,這一掌不但打得我翻了個跟鬥,更動搖了我一直以來所受的科學教育基礎。
  這件事可以這樣解釋:我肩上附了某種異物,可能是一個小鬼的怨靈。8歲前的小孩靈性強,能看到這些常人看不到的東西,所以才會說出“為什麼那個叔叔一直把小朋友背在背上……”的話,也因此小花貓會有異樣的反應。
  至於行雲“道長”則是用法眼看到了怨靈,用“符水”作法,一掌拍在我肩上,把怨靈驅了出去,自然我會感到肩上輕鬆多了,小花貓也湊過來跟我親熱。

  這就是我挨了一掌後,坐在地上,一瞬間想到的東西。
  本來我對鬼神之事就是將信將疑的,這樣一想,當然馬上就信了,行雲“道長”的形象在我眼中也馬上變得高大起來,連帶著他那身新潮的行頭,也被我想像成了靈界中人大隱隱於市的裝束。
  在醺醺然的茶香裏,我把整個事件從頭到尾講述了一遍。

  在我講述的過程中,行雲只是在開始的時候提議我不要稱他為“道長”,叫他行雲就可以了,這也是他的網名。之後他便一邊泡茶,一邊聽我說話,中間偶爾會記一些到筆記本上。
  “行雲……我是撞鬼了吧,這個鬼厲不厲害,我應該怎麼辦,能不能幫我驅鬼,需要多少錢,您儘管說。”
  行雲看起來也不過三十多歲,因為有了之前的經驗,我自而自然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說話也不知不覺用上了敬語。
  他沒有看我,專注地泡好最後一沖茶,端起茶碗,放在我面前,看著我。
  “我不知道。”
  我正端起茶碗,將茶湯傾入喉中。聽見這四個字,呆了呆,茫然忘了茶湯的滋味。按照福建這邊泡茶的慣例,最後一沖茶因為茶味淡薄,茶色淡黃,通常不用奉客之用。
  “茶味如何?”奇怪的問題,左顧而言他。
  “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對茶藝我本就是一竅不通,除了喝的是安溪鐵觀音,是劣是優是特,對我來說都是一樣。
  “剛才那碗茶裏我放了甯神驅邪符,剛才那個怨靈已經被我一掌打散,無法再出來害人,你不用擔心,回家好好休息吧。”行雲看著我,眼裏有絲笑意,讓我感覺怪怪的。
  “……道長,我想再問一下……到底我是不是撞鬼了?”

  行雲把右手伸到我面前,慢慢展開:“這就是你所謂的鬼。”掌心,一根細細的絲線掛著一個小小的鈴鐺,絲線的另一端是個小魚鉤。
  我呆了。
  腦海中掠過那個噩夢連連的夜晚,我坐在街頭昏昏欲睡,便利店的短髮小妹從背後轉過來,朝我眯眼一笑,不知何處傳來流鶯放肆的笑聲。
  仿佛遠在天邊,又似近在面前。

  好象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身畔就開始聽到隱隱約約的鈴聲。只可惜我神經太大條,怎麼也沒想到這方面去。
  原來只是因為這個惡作劇的鈴鐺呵……你只是想和我開這個善意的玩笑嗎?
  一時間,象看到了每晚夜半回家的自已,機械人一般邁進便利店,挑揀幾樣吃的喝的,放在她面前。
  她總是微微一笑,從不言語。
  收銀台旁常常會有一兩本中學課本。
  對她的瞭解,僅限於些。
  
  “啊……那……那小花貓……”
  “茶裏我加入了一點提拉米蘇,小花貓從小經過訓練,身上沒有提拉米蘇香味的人都會讓它感到害怕。我往你身上噴了口茶,又借打你一掌的時候,把鈴鐺摘了下來。就是這麼簡單。”
  就是這麼簡單。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這個人到底是騙人錢財的江湖術士還是翻手雲覆手雨的靈界高人?
  如果他是江湖術士,卻又在我已經死心塌地相信他的時候,反口告訴我只不過是他做了場秀。如果他是靈界高人,又何必要故弄玄虛,弄得我不知所措?
  懵懵懂懂中,我接過行雲遞過來的一張名片,同時下意識地朝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去。

  彭行雲心理醫師診所,180元/小時起,謝絕講價。
  我如夢初醒,趕緊低頭看名片:
  彭虎,字行雲。
  心理學碩士、民俗學學士。
  福州大學建築系客座教授。
  電話XXXXXXXX


  白馬路上有家提拉米蘇,是個環境雅致的西餐廳,四周綠樹成蔭,雖然離道路不過十來米,車馬喧嘩的聲音卻象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若有若無。
  “嫩,真是沒得說!”我嘴裏塞滿了西冷牛排,阿磊和顏昕坐在對面,一臉噁心地看著我大吃大嚼。
  我知道他們至少還要好幾天才能吃得下肉,我面前這塊偌大的牛排,此刻在他們眼中,和耗子那只蒸得香氣四溢的手臂沒啥分別。
  其實前一天我還是和他們一樣,聞到肉味都會作嘔。看來行雲這個心理醫師當得倒得蠻到位,比剛見面時裝神弄鬼的強多了。
  回想起來,他並沒有說過一個字是跟鬼神妖邪有關的,僅僅用了心理學上暗示的手法,不知不覺中就把我玩弄於股掌之間。
   “汪,怎麼說他也幫了你不少,花點錢對你來說是小事。對了,你說昨晚你沒做噩夢,看樣子倒挺有效,不如你介紹我也去看看。昨晚我又做噩夢,整晚只睡了不到兩個小時。看樣子最近壓力真的很大……”

  眼圈黑黑的阿磊倒是一臉羡慕。
  我深有體會,拍拍他肩膀,安慰道:“這個當然沒問題。這臭道士雖然臭不可聞,水準倒還是有點。再說了,其實哪里有什麼鬼神,還是都是我們自已幻想出來的。比如說你一個人呆在房裏,越是想有什麼東西在後面,自然就越怕,其實後面哪有什麼東西,全都是你自已想像出來的……對了,這次又做了什麼噩夢?”
  行雲就是這樣開解我的,不過從我嘴裏說出來,怎麼看阿磊都不象有效的樣子。也不知為什麼臭道士就能用這一套把我說得心服口服,回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什麼動靜都當它不存在。
  當我問到什麼噩夢時,明顯看到阿磊的手抖了一下,水晶杯裏的冰水潑了出來,弄得他褲襠上濕了一大塊,他都沒有發現。
  死胖子磊,表面上還硬撐著,心裏肯定害怕得不得了,不然怎麼也不會這樣。我伸過手去,搭住他肩膀,薄薄的襯衫下肌膚火熱,不住抖顫,讓我窺見他內心的恐懼實在是難以抑制。

  “……那個鈴鐺是什麼樣子?”平素話多得不行的顏昕,從約她出來就板著臉一本正經的樣子,好半天沒說話,這會才突然冒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唉,也不知我特意約他們出來吃話聊天,把在行雲那裏獲得的開解轉述一番,還以為他們也會象我一樣不再胡思亂想……看樣子錢包裏的兩百大兵又要白白犧牲了。
  真是懶得理她。……她為什麼會問起那個鈴鐺?那不過是個惡作劇的小道具而已,雖然精巧別致,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
  阿磊沒有反應,呆呆地看著杯子裏的水,臉上肌肉一根根抖動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過……嗯?記憶裏突然浮現起前一天我伸手去拿鈴鐺時,行雲忙不迭地手縮了回去,沒讓我碰到它。
  當時是沒在意,現在回想一下,他好象是在擔心我要拿回鈴鐺。之後又不住暗示我沒事了,該走了,還不斷提醒我該付多少多少錢,弄得我一直都忘了鈴鐺這回事。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裏我不知怎麼就到了一個不認識的人家裏,我們好象很熟,他叫我華天,我叫他……嗯……好象是什麼阿健。”阿磊終於說話了,聽得出他聲帶在微微發顫,是那種努力想抑制,卻又控制不了的顫抖。
  “我肚子很餓,他說他也是,還問我想不想吃人肉。我說好啊,那我們上街去找個人來殺了,就吃他的肉好了……不是我說的,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說。阿健笑了一笑,讓我感覺很陰的那種笑,他說不用了,吃他的肉就行。”
  阿磊瞳孔放大,聲音急促:“聽到這樣的話,我竟然感到很高興,就象我們說去朱紫坊吃飯,想到蹄膀滋味我就高興……阿健從廚房裏拿出把刀,閃亮的大菜刀,嘿嘿笑著,看著我。菜刀高高舉起,落下去,喀嚓一下,把他自已的左腿整條切了下來。”
  我掌心開始沁出冷汗,一顆心怦怦直跳,阿磊心裏的恐懼,深深地感染了我。我緊緊地環住他的肩膀,不敢鬆開。

  “我笑嘻嘻地撿起他的左腿,拿到廚房去煮,阿健躺在血灘裏,笑嘻嘻地看著我。看著我把整條腿蒸熟了,放在臉盆裏端到他面前。我們坐在飯廳的餐桌前,我一口咬下去,鮮嫩的肉汁帶著腥味湧進我喉嚨。我快活得差一點叫出聲來,一揚臉,把他大腿上一大塊肉連著皮扯了下來。就象我們平時吃蹄膀一樣,只是味道比蹄膀更滑更嫩……”
  “哇……”即使是粗線條的顏姐姐也終於忍不住,幹嘔了幾下,飛也似地沖出去,估計是到洗手間去了。如果我們不是在包廂,應該會有很多異樣的眼光在看著我們了吧。
  阿磊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他的“吃人”細節,也許對我們這種普通人來說,這樣的體驗也只有在夢裏才會遇到。不過,終歸只是個夢,即使這個夢有多麼真實。
  我的目光下意識地在包廂裏遊走,落到了電視上。現在是傍晚六點整,福州電視臺正在播放整點新聞。

  “……昨晚在鼓樓區又發生一起奇怪的命案,死者名叫高昌健,三十一歲,任職天上人間集團公司高級公關經理。今晨被發現死於家中,死時坐在家裏飯廳的餐桌前,狀似進餐,左腿被齊根切下,並蒸熟放在其面前。警方稱懷疑死者因工作原因與黑道與仇,故被仇家慘殺。目前警方已正式立案調查云云……”
  恐懼無處不在地一絲絲滲進我身體,額頭上的汗珠不知不覺冒了出來。阿磊的聲音越來越遙遠,遠得難以聽清。
  鏡頭還在不斷切換著,員警、案發現場、周圍環境、記者、死者照片……“就是他!”阿磊猛地一掌拍下,叫出聲來:“我夢裏看到的那個人,就是他,他就是阿健……”

  阿磊聲音哽啞沙啞,眼裏滿是恐懼。肩膀緊緊靠過來,高高大大的身材竟在瑟瑟發抖。
  我知道,雖然我能感覺他到滾燙的體溫,能看得到他身後什麼都沒有。可是在他的感覺裏,整個包廂都已經陰寒一片,背後冰冷一片,有什麼未知的東西在那裏嘻嘻地笑。
  那麼,我背後又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