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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入多情樓 作者:蔡小雀

naoki232 發表於: 2011-2-20 20:11 來源: ADJ網路控股集團


《月入多情樓》
這個自大的男人簡直就是土霸王!
    她可是超异能者,不是騙吃騙喝的神棍。
    若不是那道白影子不停懇求她救他,
    她又何苦纏著他自討沒趣惹人厭?
    見他為一個逝去的靈魂哀傷令她心疼,
    但無論她怎么做,他就是不肯走出悲傷。
    天曉得她怎會自討苦吃愛上這痴心漢!
    只可惜他的多情永遠不會屬于她……
    明知道該對已逝的最愛忠貞不貳,
    她的身影卻長駐心頭教他無法忘怀!
    好友巧施計謀讓他明白她在心中的分量,
    當他敞開心門接受她所給予的愛与甜蜜時,
    致命殺机早已將他們團團包圍……

01
誰伴明月獨坐我共影儿兩個燈盡欲眠時
  影也把人拋躲無那無那好個凄惶的我
  一輪明月高挂天際,輕柔晚風吹過林間,美麗的中國式小樓,籠罩在一片迷蒙中。
  許是山上夜霧重了,盡管房里已亮起燈火,卻還是消減不了那深深的寂寥寒意。
  元怀墨緩緩走向落地窗,神色哀戚地望著窗外。
  陽明山的黑夜沉沉,四周的虫聲唧唧。故人已逝,景色雖然依舊,卻掩不了他那凄愴惶然的心。
  他旋身坐回書桌前,深邃的眼眸黯然。
  桌上的咖啡已經冷透,再怎樣也溫暖不了一個人,一顆心。
  今夜,又要孤獨了。
  位于台北某鬧區一棟兩層樓高的公寓,陽台上挂滿了盆栽,嬌艷的花朵和茂盛的葉子,明白告訴過往路人春天到了。
  一樓的門扉前,垂吊著一塊鏤刻著几個大字的古銅招牌。
  若沒有仔細看招牌上的字,還以為這是一間气氛优雅的咖啡館呢!可是上頭“風靈月顧問坊”卻令人平添了几分迷惑与好奇。
  顧問?是哪一類的顧問?
  那扇挂著一個圣誕紅櫻果環的玻璃門,倏地被人推開。
  一個珠光寶气卻稍顯老態的女人推門而入,眼神緊張兮兮地探視四周,最后停在一個嬌小的女人身上。
  屋內挂滿了充滿中國与异國風味的裝飾品,那個女子坐在擦拭得發亮的楓木太師椅和古典書桌后面。
  桌上擺著一壺散發著淡淡香气的玫瑰茶,襯著女子的巧笑嫣然,這場景活脫脫就像某种茶品廣告片。
  嬌小的女子有著一雙靈气流轉的大眼睛,櫻桃般的小嘴和一張古典的鵝蛋臉。身上穿的不是普通的服飾,而是揉合了中國与吉普賽味道的衣裳,輕軟飄逸,并挂滿銀色珠煉。
  她柔軟小巧的耳垂上有一對小小的翠玉耳環,在這樣充滿奇异气氛的屋里,顯得神秘而動人。
  恍若自遠古而來的精靈女子,這模樣讓甫入內的女人看得怔了。
  “你是風老師?”女人有點不敢置信地問道。
  “我就是風靈月,請坐。”靈月臉蛋上漾著熱情,伸手請她在對面坐下。
  那女人依言緩緩落坐,有點遲疑地道:“你真是風老師?可是你看起來這么……”
  “年輕?”靈月笑吟吟的接口。
  “呃……對,而且看起來……”
  “弱不禁風的?”她笑得更甜了。
  又一個被她外表欺騙的人!
  事實上靈月的性子就像根爆竹一樣,沖動得不得了。
  那女人更吃惊了,“你怎么知道我要說的話?”
  “運气,做我這行的總是需要大量的運气,”她微笑的解釋,“當然,還要有一點智能。”
  那女人深吸口气,俯身向前熱烈地說:“我朋友說得沒錯,你果然是個靈媒,擁有超能力!”
  “你要這么說也可以,只是我的能力并不是你想的那樣。”靈月頓了頓,又補上一句:“我多半是用我的腦筋幫客戶解決問題的。”
  “我听朋友說你善于解決各式疑難雜症,我之前還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可是你看起來真的很厲害!”那女人壓根沒把她的解釋听進去。
  “太客气了,我甚至還沒開始幫你什么呢!”靈月受寵若惊的回道。
  “你一定知道我是為了什么事來找你的,對不對?”那女人充滿希冀地問道。
  “我不是個神仙。”靈月笑著搖搖頭,眨了眨大眼,“就算我擁有一些常人所沒有的能力,但我還是個平凡人,沒有掐指搯算天机的本事。對了,還未請教你貴姓?”
  “我是李太太。”說著,她的眼眸陡然蒙上一層苦惱,“我真希望你是個半仙之類的,這樣就可以幫我解決問題了。”
  “你的問題是什么?”靈月不需要有特別的能力,也能感覺得到她有困扰。
  “我快瘋掉了!”李太太緊握成拳,手指上大顆的紅寶石閃爍著光芒。
  靈月一怔,“咦?”
  “我家有鬼……”李太太打了個寒顫,“一到半夜就出來,我還看見了……噢,我不想再講了。”
  “鬼?”靈月的好奇心大起,她自己也經常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靈异与超异能等現象早已成了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但是能真正親眼看見,而不只是感覺靈魂的存在,這樣的誘惑是她無法抗拒的。
  熱中于研究超异能的現象,自己也算是半個通靈人的她,怎能錯過這次的机會?
  雖然鑒定鬼魂不算是她的正職,她手上還有一大票失貓、失狗待查,但是……管他的,失貓、失狗可以等一等,她需要這個考證研究靈魂的机會!
  “上次陳太太說你運用超能力幫她找到失蹤的貓,汪太太也說你幫她找到了不見的首飾盒,她們都堅相你有超能力,所以一定能幫我捉鬼。”李太太一口气說完,充滿求助地道:“你是個靈媒不是嗎?電影里面,靈媒能跟鬼魂溝通,你一定要幫我。”
  盡管靈月早已按捺不住躍躍欲試,但她仍勉強控制住興奮的心情。“嗯,理論上是可以試一試,但是……”
  “但是什么?是錢的關系嗎?你放心,多少錢都無所謂,只要能把它赶跑,拿再多的錢出來我都愿意。”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怎么會想來找我?這种捉鬼的事,一般人都會先找道士或法師呀!”再怎么說,她外頭挂著的招牌并不是‘風靈月捉鬼中心’吧?
  “我沒有認識的法師,也不相信陌生人,可是我的朋友說我絕對可以相信你。”李太太熱切道:“事實上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絕不是神棍,你不會騙我!”
  這……靈月面對她的全然信任,既感動又有些汗顏。
  有興趣歸有興趣,可是她無法向她保證可以揪出什么鬼來,她只是一個擁有与常人不同能力的女子,既沒有法術也沒有什么足以降妖伏魔的法器。但是李太太眼中的懇求与自己強烈的好奇,驅使她說什么也得接下這樁差事。
  “李太太,我很愿意幫助你,只是我無法向你保證,一定可以揪出什么妖魔鬼怪。”
  她誠懇溫和地解釋,“我會去看看,倘若能有任何的聯系和溝通,我一定會全力一試。”
  李太太的眼睛倏然一亮,“那就拜托你了,不知什么時候可以去我家看看?”
  “首先,我需要你描述一下情形,比方說事情是從何時開始發生的?”
  李太太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眸內淨是惊懼,“大約三個月前……我們搬去那棟房子沒多久。都怪我那個蠢老公!陽明山上一大堆新別墅不買,偏偏選了間看起來頗有年代的日式老房子,看起來陰陰沉沉的,要不是醫生說新鮮空气對我有益,又說大一點的空間可以讓我比較不容易那么緊張……”
  靈月聞言,腦海閃過一抹念頭,她微蹙起眉頭的問:“醫生?李太太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嗎?”
  “我有憂郁症,皆生說我再不敞開心過日子,也不按時吃藥的話,病會加重,不過我可不是神經病喔!”李太太緊張兮兮地抓著她的手,語气慎重道:“我不是,你別誤會。”
  靈月露出安撫的親切微笑,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你不是。”
  現代人精神壓力大,心理上容易出狀況是很正常的,只不過看李太太的模樣,好象還有一些精神衰弱的現象,她的手被她抓得死緊,讓她感到有些疼痛。
  她沒有忽略恐懼對李太太所造成的影響,顯然鬧鬼這件事已經加重了她的病情。
  “風老師,你知道我沒有什么病的,只是精神沮喪了點,容易緊張,對不對?”
  “嗯。”靈月微微一笑,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對了,你還沒跟我說,你是怎么發現屋子有异狀的。”
  “我們搬進去不久后,我開始覺得屋子里好象有別人在,樓上常常會听到嘎吱聲,半夜時還有很奇怪的木屐聲。一次兩次還不覺得,可是自從我先生常出去應酬加班后,這种情況越來越常發生,有一次我還看到一個白色的影子飄過床前!”
  李太太臉色變得蒼白,眼神流露出濃濃的恐懼,靈月站了起來繞過桌子,輕柔卻堅定地擁住她,給予她最溫暖的支持。
  “沒事了,這一切都會過去的。”她柔聲地安撫她,右手拍著她的肩。
  靈月能了解她的感受,一般人的确難以接受這种靈异与駭人的現象,就連她,有時的感應也會教她痛苦得難以自持。
  但自從知道自己擁有這种能力后,她就明白這是一种宿命和責任,逃避不是她的習慣,自怜自艾更不是她的性格,唯有積极迎戰才是她的天性。
  從小到大,在旁人眼中是個怪胎的她,早就被迫發展出一套屬于自己的生命哲學了。
  由于經常遭受到异樣与輕視的眼光,所以她學會了要用纖細敏感的心去体恤、關怀別人。世上沒有人有權利去傷害另一個人,每一個人也都應該有免于恐懼的權利。
  靈月真摯的擁抱顯然有效,李太太顫抖的身子緩緩平靜了下來,眼里的害怕也稍褪了些。
  她羞赧地輕輕推開靈月,“謝謝。”李太太吞了口口水,期盼地看著她,“呃,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有空去看看我的房子?”
  “當然是越快越好!”她素來是行動派的。
  “那明天可以嗎?”
  “好,你把地址留給我。”
  李太太留下了地址,盯著靈月道:“不知道為什么,把事情托給你以后,我的心情覺得輕松好多,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幫我的,我知道。”
  “我會盡我的全力。”靈月笑得燦爛。
  李太太輕吁口气,掏出支票簿來,“那你的酬勞應該多少才夠呢?”
  “我先取百分之三十的訂金,完成任務后再收尾款。”
  銀貨兩訖、童叟無欺,她做生意最是公道。
  “我一次給你,省得分兩次給麻煩。”這時李太太露出她貴夫人的一面,手指上的紅寶石閃閃發光,彷佛在宣告著女主人的富有。“一共多少?”
  “呃,一万元,不計天數,也不另收取額外支出,直到事情辦完。”
  “便宜。”李太太眼也不眨,事實上她還覺得便宜得有點离譜。
  “那么我明天下午就過去拜訪你。”
  “請你一定要來。”李太太又不由自主地咬起下唇。
  “你放心。”
  元氏國際貿易大樓
  寬闊明亮的會議室內,空調設備將室內溫度維持得舒爽宜人。
  可是對在場的眾人來說,此時的空調好象早失去作用,因為四周空气凝重僵冷得會令人窒息,好象只要呼吸用力一些,冰渣子就會隨著冷空气鑽入心房。
  這一切的現象都源自于那個男人。
  元怀墨冷漠的臉龐上毫無表情,如鷹隼般的眼眸淡淡地掃過眾人的臉,接触到他眸光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還沒有開口,所有的人早就被他的气勢壓得喘不過气來。
  高級主管們開始在心里念阿彌陀佛。看來這回若能逃出生天,大伙一定得多做善事廣加布施,因為在總裁怒气底下還能全身而退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眾人悄悄地互瞄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恐懼和自求多褔。
  坐在怀墨身旁的斯文男子卻略顯憂心地看了他一眼。
  “這一次的案子,明明就是穩操胜算,怎么還會失誤?”坐在首座的怀墨,聲音似寒霜地響起。
  負責這一次競標的工程部張經理汗水涔涔,“報告總裁,這是因為……”
  怀墨眸光投向他,唇邊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容。“因為至胜公司對你款待有加,你不好意思不讓標?”
  其它人倏地吸了一口涼气,不約而同瞪向張經理,眼底聚滿了怒意和同情——他完蛋了!
  張經理臉色陡地慘白,素來舌粲蓮花的口才此刻偏偏不管用了,他結結巴巴的說:“不,總、總裁……絕無此事,我是被冤枉的,公司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可能……”
  “你大概忘了,公司擁有一流的調查部門。”怀墨冷冷地道,“一個星期的夜夜笙歌与三百万,就可以買了你的忠誠?”
  張經理倏然呆住,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總裁,我可以解釋的!”
  怀墨拿起桌上那疊調查部呈上的報告,“不用了,已經有人替你將所有的情況解釋得很清楚了,你應該知道自己該怎么做。”
  “或許是調查部弄錯了……”
  与會的主管們听到他這句爭辯的話,不約而同嗤笑一聲。
  他挑起劍眉,冷聲道:“你是指阿奇會弄錯這些?”
  阿奇是調查部的負責人,是個科技犯罪調查的鬼才,几個月前由美國被挖角回台灣。
  他原本是國際特警組織商業犯罪調查科的菁英,自從來到元氏后就為公司立了不少大功,只要是他調查的事情,無不立刻一清二楚。
  張經理嚇了一跳,訥訥地開口,“我……我……”
  “或者,你要不要看看這些調查報告呢?”怀墨的口气危險至极。
  張經理哭喪著臉,“不,請您再給我一次机會,我只是一時的鬼迷心竅,我發誓下次我一定不會再犯錯了,請總裁再給我一次机會!”
  至胜公司的人保證這事絕不會泄漏,他絕對可以撇得一干二淨,要不然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動這手腳,只是他沒想到阿奇會親自出馬調查。
  老天!他的未來、他的前途……該死,他為什么要這么貪婪、這么短視?在元氏的發展和獲益是遠遠超過三百万的。
  可惡!
  “給你机會?”怀墨環視眾人,在所有人的臉上看到憤慨和不屑的神情,“那誰給元氏机會?”
  “可是……可是對公司來說這只是一個小案子,可有可無……”張經理試圖淡化這件事的嚴重性。
  元氏的資產上百億,在國際間更是數一數二的大企業,這個小錯誤對元氏來說根本算不上什么損失。
  “三千万的案子對元氏來說的确只是小案子,可有可無。”
  眾人听到總裁如此接口,不禁微愕。
  張經理神情一松,簡直不敢相信有這般的好運气。“總裁,那么……”
  “三千万算什么?”怀墨突然微微一笑,但笑意并未到達眸里,“三千万就可以釣出公司里的一條害虫,算算還太便宜了點。”
  “總裁……”張經理這才知道他高興得太早了。
  眾人唇邊不約而同泛起一抹笑來。公司絕不允許有害群之馬,這是上自總裁下至員工的共識之一。
  “商場如戰場,想要詐就得手段高明點。”怀墨有點厭倦地揮揮手,“你和至胜之間違法交易的證据已經交給有關單位,如今你不再是元氏的員工,你就自求多福吧!”
  “不,總裁,求求您,請您再給我一個机會,看在我效忠公司多年的份上……”張經理老淚縱橫的懇求。
  “若非看在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我早就讓律師直接向你求償三千万的損失,一次毀了你。”怀墨緩緩起身,冷冷道:“散會!”
  “總裁,求求您再給我一次机會,我以后死也不敢再背叛公司了,求求您!”張經理面如死灰的哀求。
  隨著怀墨的离去,眾人也紛紛起身离開會議室。平素看不慣張經理作風的人,皆投以輕蔑与不認同的眸光,而那些与他有交情的人,卻是對著他搖頭。
  “老張,你也太過分了,弄成今天這种局面,我們也無力幫你了,總裁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尤其是這么大的錯誤……”
  大伙搖著頭,張經理則是痛哭失聲,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是我老胡涂了,一時貪那三百万,真是該死!”
  眾人歎息离去后,偌大的會議室內,只剩張經理懊恨的哭泣著。
  “犯不著生這么大的气。”一個戴著金邊眼鏡,一派斯文儒雅的男人關切地開口。
  “想要我為他生气,他的道行還沒有這么高。”怀墨低頭批著公文,語气淡然地回道。
  “我只是關心你,自從……”紀超勉強吞下那個名字,“你把自己壓抑得太久了,再這樣下去,你若不是胃潰瘍發作就是心髒病發,這兩种情況都是我不樂見的。”
  “這樣一來,你這個副總裁正好可以理所當然地得到元氏企業了。”
  紀超臉色微變,“怀墨,若非看在我們多年好友的份上,我會為你這句話揍你一頓的。”
  怀墨眸中閃過一絲后悔的色彩,“我為方才的話道歉。”
  紀超輕歎口气,“怀墨,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你不該再沉浸在痛苦中,她不會愿意看到這樣痛苦的你。”
  怀墨沒有回答,臉上的表情依舊冷硬。
  “唉,你這是何苦呢?”
  “紀超,那件凡美爾公司的案子你進行得如何了?”怀墨淡然地問道,擺明不愿再多談。
  身為公司副總裁和他最好的朋友,紀超自然明白他的脾气,他也只能在心里歎口气,開始報告進度。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投入繁重的公事中,沒人再提起其它的私事。
  只是那道影子始終縈繞在怀墨的心中,不時狠狠戳刺几下,而那痛……早就烙印在五髒六腑。
  面對好友的關心,他能說什么?她是他這輩子的最愛与遺憾,這种心痛無人能懂。
  他的生命已開了個缺口,怎么補都補不全了。
02
靈月依舊穿著她那身輕軟飄逸的服裝,根据手上的地址來到一棟日式豪宅前。
  山風吹亂了她的長發,靈月站在門口,仔細地觀看著。
  嗯,這棟房子雖然看起來挺幽靜的,可是她并沒有感受到异樣的磁場或靈气波動。
  雖然她的靈眼通和預知能力經常會秀逗,不是每次都管用,但是她的感應能力卻是百分之百靈驗的。
  初步看來,這里并沒有什么不干淨的東西,不過為求謹慎,她決定進去里頭詳看比較妥當。
  就在她爬上階梯,准備舉手按門鈴時,一個不耐煩的男聲透過門板轉出。
  “我是去加班,要不然你以為我會去哪里,每天晚上找女人呀?整天沒事做只會發神經,你乖乖在家,不要再說什么鬼不鬼的鬼話了。”
  一個女人的幽怨聲隨之響起,“那你今天晚上早點回來好不好?我發誓我真的听到了聲音——”
  “是你自己疑心生暗鬼,藥有沒有按時吃?”
  “有,我都吃了,可是真的有——”
  李太太的聲音又被打斷,那男人顯然已經很不耐煩了。“我今天晚上要陪几個客戶去應酬,不回來吃飯了。”
  話聲甫落,那扇門被人拉開了。
  靈月揚起最誠懇的笑容迎視他,“你好。”
  那男人見到她愣了愣,接著微胖的臉龐浮起一抹极感興趣的神情來。
  “小姐,請問你是?”
  “我找一位李太太。”她微笑道。
  男人還來不及反應,一臉沮喪的李太太已經跟了出來。一見到靈月,她的沮喪頓時一掃而空。
  “風老師!”她像見到救星似的拉住靈月的手,“你總算來了。”
  “希望沒有讓你久等。”
  “沒有、沒有。”李太太頓了頓,意識到丈夫還杵在門口,“阿慶,你不是要去上班嗎?”
  “你不跟我介紹這位小姐?”李根慶雙眼直勾勾地看著靈月,口水差點流出來。
  他的目光讓靈月十分气憤,強忍住想要踹他一腳的沖動。
  這男人的眼光太過無禮,若不是看在那一万元和職業道德的份上,她早就賞他几記無影腳,懲戒他一番了。
  “呃……她是我的一個朋友,今天特地來看我的。”李太太急忙掩飾,不想再激起丈夫的怒气。
  “喔!”李根慶眨眨眼,對著靈月咧嘴笑道:“留下來吃晚飯吧!你難得來,我們夫妻倆可要好好款待你。”
  李太太臉色一變,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
  靈月豈會不知道他心裹在打什么主意,不過看在李太太的面子上,她還是禮貌地回以一笑。
  “謝謝你,我也很想留下來,只不過我晚上還有事,你的邀請我只能心領了。”
  “可是……”
  “阿慶,你不是要跟一個客戶談事情嗎?”李太太邊說邊推了下他。
  李根慶這才不甚情愿地走向一旁的汽車,他開門坐入駕駛座前,還自以為瀟洒地拋了個飛眼給靈月。
  她雞皮疙瘩差點掉滿地。
  李太太急急把她拉入屋內,口气有些慌張地道:“千万不能讓我先生知道我請你來捉鬼的。”
  “我明白。”靈月看著她,不禁有些同情。
  李太太臉色微顯蒼白,神經緊繃地說:“我先生……我希望這件事能夠赶快解決,我不想惹出其它的麻煩來。”
  “我同意。”
  接下來靈月在李太太的引領下查看這棟大宅。
  這一路看下來,靈月發現不少暗道、密門,以及閣樓等隱藏式空間,這讓她血液中好奇的因子更是興奮得流竄全身。
  “哇!哇!”她止不住贊歎。
  “風老師,你不覺得這些地方很恐怖嗎?”
  雖然這棟大宅讓佣人打掃得干干淨淨,但是李太太脆弱的神經還是有點受不了這些刺激。
  她自從住進來后,因為害怕,所以從不到這些閣樓里來,尤其在經歷過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后,她更是對這棟大宅深惡痛絕。
  “恐布?不會呀!”靈月開心地撫著美麗的原木樓梯,著迷于它的雕工和因歲月累積而呈現的內斂風華。
  李太太緊張兮兮地揪著她的衣服,“那……你有沒有看到什么東西?還是感覺到有東西在屋子里?”
  “沒有。”靈月轉頭仔細看了看四周,“這棟房子雖然頗有歷史,但是絕對很干淨,我感受不出一點點陰暗的气息。”
  “這怎么可能?我每天晚上的确都碰到怪事了。”若不是她每次在听到怪聲音就赶緊吞下安眠藥,只怕會立刻奪門而出。
  醫生說她有幻听和幻想的症狀,可是她發誓她真的听到了!
  走路聲、女人的呻吟聲……總是隱隱約約、不太真實地鑽入她耳朵,一寸一寸地凌遲著她快要崩潰的神經。
  再這樣下去,她會瘋掉的!
  “如果你真的很不喜歡這棟房子,為何不考慮搬出去?”問完,靈月往閣樓上走,她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閣樓的空間設計了。
  李太太亦步亦趨地跟著她,腳步有點顫抖,“阿慶不准,他說這棟房子是他千方百計才買到手的,怎么也不肯搬出去,他也不准我搬……其實他是舍不得我离開的,我知道。”
  “我可以上去看看嗎?”
  李太太臉色微變,怯怯地說:“你不怕嗎?”
  “你放心,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什么讓我覺得恐怖的,再說我如果不上去看看,你又怎么會安心呢?”靈月笑吟吟的說完,腳同時踩上最后一個階梯。
  果如她所預料,閣樓充滿濃濃的日本气息,還擺上一些老家具以及不再使用的舊式衣櫥,雖然略顯雜亂,但大致上來講還挺干淨的。
  “閣樓比我想象中的還干淨,光線還挺亮的,這里也沒有什么怪异的東西。”她的回答讓李太太不禁沮喪的叫了起來。
  “你也以為我有神經病?這一切都是我想象出來的?”她憤怒地質問道。
  “我沒有這個意思,”就在靈月甚感為難的時候,一种异樣的感覺驀然沖入她腦子里,她不由自主地走向一隅,拾起地上的一雙木屐,一些影像迅速閃過眼前。
  一對男女熱烈地擁吻,女子腳上穿著一雙木屐,兩人互相凝視時臉上閃著詭异的神釆。男人低頭不知說了些什么,接著將一塊白布披在女子的身上。
  濃濃的陰謀味散開來,她腦里剎那間閃過一道靈光。
  那個男人的臉孔有點熟悉,好象剛剛印入她腦袋不久的……對了,就是他!
  靈月緩緩轉過身,小臉微顯猶豫地問:“李太太,你先生最近有沒有什么‘异狀’?”
  李太太有點楞住,“啊?什么意思?阿慶還是跟以前一樣,只不過最近的應酬比較多。”
  “我開始對這件事情的始末有點頭緒了。”
  李太太的迷惑瞬間變成釋然的狂喜,“你知道該怎么捉鬼了?”
  “不,我是說這件事情并不是你我所想象的那樣。”靈月不知該如何對她描述心底那越來越清晰的感應。“其實只要我們努力找一找,就會在這里找出一些證据來。”
  “有鬼的證据?”李太太死扣著這個話題不放。
  “呃……請容我稍后再對你解釋。”靈月的小手移向成堆的雜物,專心地搜尋起可疑的物證。
  李太太皺起眉頭,“你到底在找什么?”
  “李太太,你要不要多說一些你在晚上遇到的怪事,比方說有什么騷動還是景象發生?”她從柜子里找出一只古朴大碗,愛不釋手地打量一番后才將它擺到一旁;這不是她要找的東西。
  李太太滿頭霧水地看著她左翻右找,本能地回答,“就是晚上有木屐走來走去的聲音,還有白色的影子。”
  靈月東掏掏西挖挖的,終于找到一塊白布,眼睛倏地一亮。
  “賓果!”
  “你在找什么?”
  靈月拾起那雙木屐和那塊足夠包里住人的白布,遞到她眼前,“木屐聲和白影子。”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打發我了嗎?”李太太有种被當白痴的感覺。
  “不不不,我向來极有職業道德,怎么會輕易打發、糊弄客人?”她一本正經地說:“這棟房子我怎么找也找不出有什么靈异的現象,倒是我剛剛‘看’到一些悄悄在這屋子里進行的詭計。”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這表示我的房子很干淨?一切只是我神經過敏?”李太太瞪大眼睛的問道。
  “我現在告訴你,你也不會相信的,這樣吧,不如我們晚上來做個實驗。”靈月若有所思地瞥向那雙八成新的木屐,再望入李太太茫然的眼底,“如何?”
  “啊?”李太太被她的話弄得一頭霧水。
  “想要揪出真正的‘鬼’,你首先必須要……”
  靈月一臉神秘兮兮的附在她耳邊低聲說,只見李太太的眼睛越睜越大。
  李根慶躡手躡腳地打開后門,對身后的女人比了個手勢。
  那女子披散著長發,雙眼露出戲謔的神色,輕手輕腳地跟著他走進去。
  屋內一片幽暗,只留著几盞小燈,李根慶首先潛入臥房內,滿意地看著妻子里著棉被夢周公去了。
  一旁的小几上,放著几瓶藥罐,看來她在睡前服下了藥。
  他早偷偷把她抗憂郁的藥掉包了,這藥會讓她昏昏沉沉,分不清現實与夢境,而且會讓她反應遲鈍。
  哈!好戲又要上演了,他就不信嚇不瘋她。
  李根慶對身后的女子眨了眨眼,兩人轉身溜向閣樓。
  位于臥房上方的閣樓又開始轉來斷斷續續的木屐走動聲,李太太登時惊醒過來。
  她眼底寫滿了熟悉的恐懼,卻還是強忍住,掀開被子下床查看。
  一個慘白的身影在她房門前飄閃而過,李太太忍不住尖叫一聲,“啊!有鬼!”
  就在這時,一個更凄厲惊恐的女聲從走廊傳了過來。
  “哇!你是誰?你……哇!根慶,這屋子真有鬼啊!”第一個‘鬼’連滾帶爬地出現在李太太面前,聲音里滿是惊恐,“救命呀!”
  李太太瞪大眼睛,嘴巴大張,“咦?”
  樓上的木屐聲隨著那個‘鬼’的求救聲,也咚咚咚地跑下樓來。
  看見來人,李太太下巴差點掉下來,“阿慶?!”
  李根慶急急擁住那個‘鬼’,气急敗坏地叫道:“你在搞什么?”
  “有……有鬼!真的,真的有鬼!”披散的長發下是一張害怕得涕泗縱橫的臉蛋,她歇斯底理地揪緊他的前襟。
  “哪里有鬼?我不是告訴過你……”看見自走廊口緩緩逼近的七孔流血女人,李根慶立時忘了底下的話,渾身的寒毛一根根豎了起來。
  李太太不敢置信地望著這一幕,她對第二個鬼視若無睹,气呼呼地大叫道:“李根慶,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不要講那個字,不要講!”李根慶緊抱怀中的女人,嚇得雙腿發軟之際還不忘罵人,“你瞎了?看……看不見有鬼?”
  “嚇人者,人恒嚇之。”那個七孔流血,臉上還泛著駭人青綠色的女人突然幽幽開口,“知不知道什么叫作夜路走多終遇鬼?你們竟然敢裝鬼嚇人,嚴重侮辱了我們鬼格,你以為你還逃得掉嗎?”
  四周的小燈倏然同時熄滅,心理作用再加上气氛詭异,李根慶嚇得兩腿猛打顫,几乎癱倒在地上,他怀中的女人更是邊流淚邊強烈顫抖著。
  “不,不是我的主意,是他,是他!”那個女人尖叫道,試圖撇清關系,“他說只要我們裝鬼嚇瘋他老婆,所有的財產就都是我們的了,他還說會娶我做老婆,都是他……”
  “你這個賤女人!當初還不是你誘惑我的,你現在竟然都推到我頭上來?”李根慶一把推開她,气憤的怒吼道。
  李太太看著這出鬧劇,頓時完全明白了整件事。
  她面色鐵青,气得渾身發抖,“李根慶,你居然這樣對我?你以前還信誓旦旦的說,娶我不是為了我的錢,沒想到我給了你開公司的錢,你還不滿足,竟串通這個女人來嚇我,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還不都是你逼的!如果你不是仗著你娘家有錢,爬到我頭上,老子怎么會被你逼得狗急跳牆,非把你弄瘋不可?告訴你,我早就看你很不爽了,如果不是殺了你我會脫不了關系,我早就花錢讓人砍了你,也好過每晚在這里裝神弄鬼的。誰知竟然嚇不死你,王八蛋!”李根慶忿忿的罵道。
  “我一直對你很好,什么事都听你的,你還這么對我?”李太太又惊怒又傷心。
  “那有什么屁用?你還不是一副驕縱模樣,什么千金大小姐,我呸!現在只不過是個老女人罷了,你以為你裝可愛、裝賢慧,我就會疼你?作你的春秋大夢!”李根慶豁出去了,“只要有錢,要什么女人沒有?隨便一個都比你這個老女人好。”
  “我要离婚,而且這次我要讓你半毛錢不剩,光著屁股滾出去!”李太太气得發飆。
  李根慶臉色難看了起來,“你敢?我今晚就斃了你,然后再對外宣布你厭世上吊自盡。”
  “鬼才相信你。”嘴上雖這么說,李太太還是害怕地退了一步。
  既然陰謀已經被拆穿,李根慶也不再裝出好老公的模樣,他橫眉豎目地一步步走向前,大手緊握著好似恨不得一把捏碎她的脖子。
  被推倒在地上的女人吃惊地望著這一幕,而那個七孔流血的女鬼則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低聲講了几句話。
  “喂喂喂,你好象完全忘了我的存在。”女鬼好整以暇地收妥手机,稍嫌不滿地抗議道:“好歹我也是個‘鬼’,怎么都沒有人理我?尖叫聲到哪里去了?這樣我一點成就感也沒有。”
  被她這么一打扰,所有的人都茫然地望向她,這才注意到她身為鬼,此刻卻還在那里看好戲,似乎有點不合理。
  李根慶腦中靈光一閃,失聲叫了起來,“你不是鬼,你是誰?”
  靈月從那件寬大的白袍中掏出一只搖控器,按下一個按鍵,屋子內燈光大亮,然后她再從白袍口袋內掏出用來制造效果的手電筒,再用長袖子抹掉臉上紅色的顏料,最后笑咪咪地道:“當當,變身完畢。”
  “你在開什么玩笑?”原來是下午看見的那個女郎,李根慶又怒又惊。
  “誰跟你開玩笑?如果不是風老師指點我,恐怕我還被你騙得團團轉,真的發瘋呢!”李太太此刻對丈夫只有滿心的憤怒和恨意。
  沒想到她竟嫁了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原來是你們兩個女人干的好事。”他這才知道被耍了。
  “嘖嘖,想要學人裝鬼就要用心點,你那几招我在國小三年級就玩膩了。”靈月斜睨著他,搖搖頭道:“若不是你太太對你一直沒有怀疑,還充滿信心,你的計划早就曝光了,真是豬頭。”
  “你這個該死的女人!”
  “別气、別气,你要罵人也等警察來了再說,這樣比較戲劇化一點。”靈月走到李太太身旁,滿怀同情地說:“真抱歉,沒想到事情真的是這樣,對不起,傷了你的心。”
  李太太眼眶濕潤,委屈地扑進靈月怀中,“風老師……嗚嗚……怎么會這樣?怎么會是我老公?我一直對他很好……他怎么可以……”
  李根慶望著妻子傷心的模樣,一种愧疚的感覺突然蔓延開來。
  雖然他對她始終又气又恨,一開始看上的也只是她的錢,可是夫妻這么多年,還是有一點點感情的。
  連他也不知道打哪儿來的一股勇气,他突然跪在她跟前,低聲道:“阿云,是我對不起你,我本來就對你不怀好意,你恨我吧!”
  “阿慶……”李太太哽咽著,痴痴地看著他,“難道這些年來,你都沒有當我是你的妻子?”
  “我……總之是我該死,我好人也做不成,坏又坏得不夠徹底。如果當初騙了你的錢就跑,那就好了,總比這几年對你虛情假意的,反而讓你更傷心。”
  “阿慶……”
  警車的鳴笛聲隱約自遠處傳來,靈月看著面前的這一對,突然覺得自己好象做錯了。
  難道他們夫妻對彼此還是有深厚感情?也許她不應該自作主張的報案。
  “李太太,你想原諒他嗎?”事情還有轉圜余地,靈月連忙開口問道。
  “不。”李太太心痛地閉了閉眼睛,勉強道:“再怎么說,他做錯事就是要受懲罰,警察來了也好,我可以藉這個机會和他离婚。”
  就算對他感情依舊,可是她如何能再接受這几個月來一直想致她于死地的丈夫?
  最親的人竟然是最想逼瘋她的人,這教她情何以堪?
  “可是……”
  “風老師,謝謝你救了我一命,要不然今天被警察載走的,可能是嚇瘋了的我。”
  李太太握緊她的小手,由衷的感謝,“至少以后我可以安心睡覺了,我的主治醫生會很感謝你的。”
  “希望你能夠真正擺脫夢魘。”靈月抱了抱她,真誠祝福她,“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盡管再來找我。”
  “我現在才知道陳太太、汪太太她們,為什么對你贊不絕口了。”李太太目光感動的看著她,“你是個好人,而不只是個生意人。”
  “希望以后再見到你,你會快樂得更胜往昔。”靈月微笑道。
  屋外,夜色更加深沉,可是警笛与紅藍燈光卻閃爍刺目地出現在大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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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李太太事后堅持塞給她一張五万元的支票,她的理由教靈月不知該如何反駁或推卻。
  “我的一條命應該不只值五万元吧?”
  “呃……”
  “你救了我,這張支票是我對你的感謝,收下來才不會辜負我。”
  這還是生平第一次,靈月被迫收下一大筆錢。不過錢財入袋總是令人快樂的,所以她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由于收入不穩定的關系,所以她總是非常珍惜每次賺得的錢,誰曉得下一回的客戶會不會又龜毛又愛殺价?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創業維艱守成不易,有水當思無水之苦,但是她總會在結束一樁任務后,拿到酬勞的那一天好好犒賞自己一番。
  靈月生平除了愛喝各式各樣的花果茶外,就是愛吃蝦蟹海鮮,可是海鮮在台北可說是高檔貨,身上沒有几千塊是吃不起的。因此她總是強忍著口水,等拿到酬勞的那一天才大吃特吃。
  今天她選的這家海鮮料理館位于東區的元氏國際貿易大樓旁,地段高价錢高,可是食材新鮮丰美,和一般的海鮮店不同。
  每次她經過這家店外頭,都只能吞吞口水看著里面的客人大啖美食,可是這一次不一樣,怀中揣了一千兩‘銀子’,相對的膽子也大了起來。
  雖然是中午用餐時分,可是滿漢海鮮樓內卻不見絲毫吵鬧喧囂,每一個用餐的客人若非西裝筆挺就是打扮時髦的都會麗人,當靈月穿著一襲手染紡紗的玫瑰色長裙,套著一件針織白罩衫,頸項間挂著一串銀煉走進店里時,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往她瞅去。
  怎么了?怎么他們一副看她剛從新疆千里迢迢坐駱駝來的模樣?
  這年頭沒穿套裝或小洋裝出現在高級餐廳,是一件很怪异的事嗎?
  還是……他們都看出她窮酸的只帶一千塊出來吃海鮮?
  靈月忽略了男人們眼中的惊艷,還有女人們不屑又嫉妒的輕蔑。
  她眨眨黑眸,正覺得有點困窘的時候,侍者有禮地出現在她眼前。
  “小姐,請問几位?有訂位嗎?”
  “一位,我沒有訂位耶。”靈月略帶歉意的說,“怎么辦?一定要先訂位方可以嗎?”
  侍者被她不自覺的魅力迷得有點暈陶陶,連忙道:“不不,還有位子,請跟我來。”
  靈月釋然,甜甜一笑,“謝謝你。”
  他受寵若惊,“不客气,請往這邊來。”
  侍者帶她到靠近窗邊的座位,還体貼地替她拉開椅子。
  靈月落坐后,翻開那本印制精美的菜單,里頭的价錢讓她邊看邊偷咽口水。
  龍蝦、鮑魚、魚翅等千元身价的料理她迅速略過,直接看向最便宜的那一欄。一道奶焗什錦明蝦要四百五十元,XO醬爆青蟹要三百七十元,香烤柳葉魚要兩百元,再加上白飯或湯……媽媽咪呀!
  鎮定、鎮定,高級餐听自然价錢高貴,她不是帶了一千塊,今天准備把它打死了嗎?
  靈月痛斥自己的大惊小怪,勉強擠出一抹微笑對侍者說;“麻煩給我一個醬爆青蟹,一個炒青菜,一碗白飯,還有一盅冬瓜蛤蜊湯,謝謝你。”
  “不客气,馬上來。”
  靈月吁了口气,接下來歡天喜地的等待上菜。就在這時,一种奇怪的感應像閃電一樣划過她的心房,她本能抬頭往某一方向望去。
  大門口,一個高大的男人緩緩走了進來,餐廳經理立刻趨向前去,恭敬道:“元先生,這邊請,我們已經為您保留了最好的位子。”
  那位神態肅然孤寂,卻有著一雙深邃眸子的男人微微點頭,渾身散發出尊貴的王者气勢。
  經理將他引領到靈月前頭的桌子,親自取過菜單,“元先生,今天想用點什么?”
  “就照平常。還有,給我一杯黑咖啡。”怀墨揉揉眉心,將疲倦隱藏得很好,可是靈月還是強烈地感受到了。
  她登時忘卻自己的饑腸轆轆,目不轉睛地緊盯著他。
  他沒有注意到她的注視,徑自從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厚厚的公文攤開在干淨的桌面,然后微蹙眉頭專心地埋首其中。
  一個看來偉岸堅毅的男人,為什么全身上下散發著無法言喻的哀傷?
  這份憂傷不由自主地扰亂她的心緒,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凝視著他的側影,然后淚水充滿了眼眶。
  她的心好象被揪緊,讓她忍不住淌落酸楚的淚水。
  “小姐,你的菜。”侍者看見她盈滿淚水的眼眸,不禁惊訝道;“呃,發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哭了?”
  侍者雖然壓低聲音,但仍然惊動了怀墨,他本能回頭一瞥,兩泓若深潭不見底的眸光恰好接触她的。
  雖只是匆匆一瞥,卻重重地撞擊得靈月芳心悸動,小臉倏然紅了起來。
  “小姐,小姐……”侍者兀自大惊小怪著。
  靈月連忙眨回淚水,半羞赧半自責地掰道;“呃,我常常會這樣……我沒有哭,只是急性結膜炎的關系。”
  侍者這才放下心來。
  靈月舉起筷子,眼睛雖然望著香气四溢的菜,心底卻有股蠢動直想往鄰桌看。
  怪事,她怎么會有這种奇怪的心情?
  她戳了一塊螃蟹往嘴里送,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往他瞟去。
  只見他正在翻閱公文,桌上的黑咖啡已經喝了一半,顯然這人慣于把苦兮兮的咖啡當開水灌的。
  嘖嘖,這怎么成呢?
  靈月鬼鬼祟祟地偷看著他,一邊無意識地將食物塞入嘴巴咀嚼著。奇怪,她突然覺得全身寒毛悄悄直立。
  怎么了?她吃的是熱湯熱菜,為什么會覺得有股寒意隱隱襲來?
  侍者送來他的菜,可是他連動都沒有動一下,反而又叫了一壺咖啡。
  靈月越看柳眉皺得越緊,脖子也越伸越長,都快要變成長頸鹿了。
  “我的桌上有什么令你感興趣的東西嗎?”
  一個低沉略顯霸气的男聲響起,靈月眨了眨眼,好半天才會意過來。
  “是你在跟我講話?”她指著自己的鼻尖,愕然問道。
  “除非你看的不是我的餐桌。”怀墨冷冷地回答。
  靈月這才注意到他語气的冰冷,不知為什么,他主動對她說話的舉動令她竊喜,身上的寒意驅散了不少。
  “呃,對不起,只是我沒想到你會跟我說話。”她開心地揚聲道。
  他皺緊雙眉,顯然也奇怪為何無故与她說起話來?
  “你為什么不吃飯?”她握著筷子,微側著頭問道。
  “我正在吃。”他又將注意力移回桌上的文件,拿起咖啡杯湊向唇邊啜飲起來。
  “你是在戕害自己的胃腸和心髒,你哪有在吃飯?”她看不過去的直言。
  怀墨冷冷迎視她,“就算我是在戕害自己的身体,与你何干?”
  靈月微怔了怔,是啊,他吃不吃飯与她何干?可是她的雞婆個性一起就難以自己,哪有可能被這兩句話擋回去?
  尤其她對他有种奇特的好感,這种感覺凌駕了她的理智。
  “是跟我沒關系,可是上天賜予人類糧食,你這樣白白糟蹋就是不對,凡親眼目睹者人人得而誅之……”等等!她在胡言亂語些什么呀?
  那男人顯然也把她視若瘋婦,就在這時,一個身材瘦長的斯文男人走近他。
  危險!
  詭异的訊號飛快地劈入她腦中,靈月机伶伶地打了個寒顫,方才的寒意更加強烈的襲向她。
  這個長相斯文的男人身上散發著一种很奇怪的感覺,和一抹她無法捉摸的強烈情緒。
  靈月只覺巨大的能量自他倆身上輻射而來,排山倒海地呼嘯著要淹沒她,她彷若置身冰窖般冰冷,渾身上下的感應分子都劇烈地張開探測的触覺,一幕幕怪异扭曲的景象竄入她腦際,力量之大令她几乎快無法控制。
  不!
  她死命咬著唇,試圖抵御狂涌而入的靈象能量,可是那股力量太強大了,她緊緊抓住的筷子“啪”地一聲,斷成兩截,她也倏地暈了過去。
  她的暈倒惊動了所有的人,怀墨在眾人惊呼聲中俐落地起身探視,伸手微搖了搖她的肩膀,手掌触及之處是一片冰冷,她的体溫似乎正在迅速下降中。
  他眸光一閃,當机立斷抱起她,“她很不對勁,我得立刻送她到醫院。紀超,要餐店把她的帳記在我們帳上,這里就交給你了。”
  “是的,總裁,你放心。”紀超微帶疑惑地看著他,“這位小姐是?”
  怀墨沒有回答,只是冷著臉大踏步抱著靈月离去。
  靈月靜靜地躺在柔軟的床上,微翹的睫毛在眼下肌膚形成一抹陰影。
  她的臉龐還是一片蒼白,唇上的一抹青紫是方才失溫的證据。
  怀墨點燃一根香煙,若有所思地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
  這個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莫名的失溫連醫生都覺得奇怪,可是卻診斷不出什么來。
  若不是吊了一瓶點滴后她的体溫漸漸有回复的跡象,恐怕醫生也不會答應讓她离開醫院,回家休養。
  她沒事了,只是陷入沉沉昏睡中。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把她帶回來,多情樓里從未有另一個女人存在過,除了……怀墨猛一咬牙,努力抵抗那股椎心的痛楚。
  “這里是哪里?”一個輕柔的聲音響起。
  他隱藏住脆弱傷痛的感覺,平靜地說:“你醒了,覺得怎么樣?”
  “很累。”靈月誠實地回答,突然發現自己好習慣就這樣躺著,凝望入他深邃的眼眸。
  怀墨卻不習慣被她這樣瞅著,他倏然站起身,緩緩朝房門走去,“你休息一下,待會我送你回去。”
  “等等,我還不知道該怎么稱呼你?”
  “元怀墨。”
  “元……你是元氏的總裁?”她俏目微微一轉。
  他回過頭,輕諷道:“想不到嗎?”
  “你口气不用這么偏激,我對有錢人沒有偏好也沒有偏見,”她從他的話里嗅出一絲嘲諷意味,“我更對麻雀變鳳凰的灰姑娘情節沒什么好感,所以你大可放心。”
  怀墨聞言,雙眸浮現淡淡的惊訝,“你的反應真靈敏。”
  “多謝夸獎,我還以為在你眼里,我只是個被撿回來的瘋婆子罷了。”她自我解嘲,“知道你對我有更高的評价真好。”
  他忍不住微微一笑,“怪不得我,你出現至今一切都很戲劇化。”
  “你是指那個先前盯著你桌上的龍蝦直流口水,后來還無緣無故指責你浪費糧食,接著又突然暈倒的那個女人?”看他笑了,靈月也忍不住揚起微笑,“噢,完了,你把我的本性都看光了。”
  “的确很少有人會像你這么奇怪的。”
  “那當然,我從小就知道我比別人奇怪,這沒有什么好訝异的。”說完,她扮了個鬼臉,勉力想支起身体來。
  怀墨的君子風度不容自己袖手旁觀,他略一遲疑,隨即一個箭步上前扶住她,幫助她坐好。
  “謝謝,我已經很久沒看到這么有禮貌的紳士了。”靈月朝他靦腆一笑。
  怀墨手一僵,立刻放開她,臉上的表情又回复冷漠。
  “我說錯什么了嗎?”她不解的問道。
  “沒什么。如果你身体已經沒什么大礙,我也該送你回去了。”
  “呃……也對。”她眼睫低垂望著自己的手。是呀!她怎么好意思繼續打扰著不走呢?
  靈月移動身子下床,發軟的雙腿几乎不听使喚,可是他的語气里有著明顯的送客意味,她也不好再耽誤了。
  “你可以走嗎?”他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靈月抬起小臉燦爛一笑,“當然。”
  她尾隨著他走出客房,經過美麗古典的長廊,忍不住惊异于气派又雅致的擺設。
  “好美的房子!”她的眼光被這一切吸引住了。
  “謝謝。”
  “我從來不知道,純中國式的房子也可以這么美。”她興奮道。
  怀墨沒有回答,自顧自地大步往前走,害她得用小跑步才跟得上。
  “你自己一個人住這么大的屋子?”她气喘吁吁,好奇地問。
  他驀然回頭,眼底浮起一抹陰鷙,“這似乎不關你的事。”
  靈月一怔,有些難堪又有些心酸地說;“對不起,我只是……”
  就在他們經過一扇緊閉著的門時,一陣閃電般的光瞬間划過靈月眼前,她倏然低呼一聲,身子搖搖欲墜地靠在牆上,大口大口急促地呼吸著。
  “你怎么了?”怀墨皺眉看著她發白的臉色。
  她閉了閉眼,努力揮去那种緊掐住心髒的悸痛,“我好象……”
  剎那閒,一張清麗出塵的淺顰臉龐閃過她面前,那臉蛋上的眼眸有如黑水晶,透著盈然淚光和無限的哀傷,好象想對她訴說什么。
  靈月緊揪住衣襟,費盡力气掙扎著開口,“你……你是誰?”
  那個影子瞬間又從她瞳孔中消失,卻留下了淡淡的哀戚。
  我需要你……救救他……
  一縷幽然輕柔的聲音灌入她的耳膜內,靈月緊緊咬住下唇,全身因用力而泛著薄薄冷汗。
  “你沒事吧?不舒服嗎?”怀墨看情勢不對,攔腰抱起她,“你需要去看醫生。”
  “不!”她勉強擠出這個字,渾身虛脫地低喃道;“不,不用……我需要休息……”
  一時之間,怀墨也沒有其它選擇,他又將她抱回客房。
  靈月的身子一触及柔軟的床墊,不禁輕吁了口气,放開緊繃的神經和緊咬唇瓣的貝齒。
  “老天!”她想到剛才的情況,不由得惊駭地低呼了一聲。
  “究竟怎么回事?你這是老毛病嗎?”怀墨替她擰來一條濕毛巾,為她拭去額上的冷汗。
  “可以算是吧。”靈月稍稍休息了一下,定了定神后,突然抬起頭望著他,“你有危險。”
  他拭汗的動作倏地停下,似笑非笑道:“這是一場玩笑嗎?”
  “我沒有那么大的精神跟你開玩笑,難道你看不出事情很不尋常嗎?”她心底始終怦怦亂跳著,好象有什么事要發生一樣。
  發生的靈异現象与超能力量巨大明顯极了,可是她目前只能接收,而無法消化這些訊息,不過可以确定的一點是——這個男人有危險了。
  她突然想起自從遇見他之后的离奇現象。
  “依我看,最不尋常的就只有你了。”他毫不客气地指出。
  先是胡言亂語,接下來是莫名其妙的舉動,難道他真遇上了個女瘋子?
  該死!他就知道這年頭好人不能做。
  靈月杏眼圓睜,被他臉上明顯的冷漠諷刺給气著了,“看到你,我這才知道什么叫作‘人大笨狗大呆’!你簡直就是一只沒有耳朵又固執得跟混凝土沒兩樣的騾子。”
  從沒有人這樣罵過他,怀墨冷冷地挑起一邊眉毛,“看來我遇上一個不知感恩的女人。”
  “感什么恩?你難道看不出這一切很不對勁嗎?”她狂亂地喊,試圖讓他明白情況。
  “別以為裝神弄鬼就可以賴著不走,我受夠了你的胡言亂語。”
  “我沒有賴著不走,只是我現在不能走。”
  “想死賴著?”他瞇起眼睛,“說,究竟是誰指使你來的?你居心叵測地接近我是為了什么企圖?”
  “企你個大頭烏龜。”她激動地叫道:“我剛剛看到了一個女人!”
  他瞪著她,完全當她是瘋婦。
  “我不是瘋子,我是個超异能者!”他看她的眼神彷佛她已病入膏肓,靈月不禁大聲抗議著,“听我說,我剛剛在那個房間外頭看到一個女人,她長得很美,她說你有危險了,要我保護你。”
  怀墨的眼神倏然凌厲起來,“你說什么?”
  “我說我剛剛看到一個女人……哇!”她惊叫一聲,雙肩被他抓得死緊,“別捏得那么用力,我肩膀快斷掉了。”
  他的眼神狂亂,激動地質問:“那個女人長什么樣子?”
  “很漂亮,瓜子臉……眼睛很黑、很亮,可是總是眉頭深鎖的樣子。”靈月忍著痛回答。
  “雪眉……”怀墨突然放開她,臉上閃過狂喜和帶著哀傷的笑意,“她真的回來看我了,我就知道她舍不下我的。”
  靈月跌坐在床沿,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冰冷堅硬的眼神凝聚著濃濃的柔情。
  那深情的溫柔神色深深地震撼了她。
  她從來沒有見過哪個男人的眼中有如此深刻的愛意。
  “你說的雪眉是誰?”她小心翼翼地開口,一顆心緊揪著。
  他瞥了她一眼,聲音夾雜著喜悅与自制的矛盾,冷冷地問;“她跟你說了些什么?”
  “這個雪眉是你的心上人嗎?”她答非所問。
  “回答我的問題。”怀墨握緊拳頭,好象靈月再不回答他的問題,他會不惜使用武力逼迫一樣。
  “我可以感應到她,可是我沒有辦法清楚明白她的意思。”她不禁蹙起眉頭,“我需要時間。”
  “多久?”
  “我怎么知道,人的磁場沒有絕對的頻率,我只是比較容易与她搭上線。”說到這里,她突然對他吼道;“喂,你不是說我胡言亂語,還要把我赶出去嗎?怎么現在又追問起我來了?你不怕我是在裝神弄鬼騙你嗎?”
  “你敢。”他冷冷地道。
  這個自大殘暴的土霸王,他以為他是誰呀?
  靈月怒气陡生,迅速跳下床,“是,我不敢,所以我不裝神弄鬼,也不再留在這里惹人嫌。”憤怒助長了她的力气,她拔腿就往房門口沖。
  怀墨雙眉深擰,伸手扯住她的手臂,“等等。”
  “等什么?等著被你一腳踹出去嗎?”她杏眼燃燒著怒火。
  “我沒有這個意思。”他咬一咬牙,稍嫌困難地低吼。
  “放開我,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她直直望入他的眼底,“你為了一個逝去的靈魂哀傷至今,是不是?”
  他渾身一震,猛然松開她的手,惱怒道:“是誰告訴你的?”
  “我可以感覺得到。”她靈媒可不是做假的。
  “紀超告訴你的,是他派你來的?”他狠狠地盯著她。
  “我不認識什么紀超。”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名字讓她打了個寒顫。
  怀墨目光威脅地盯著她,“他還告訴你什么?他派你還來做什么?要我忘了雪眉嗎?”
  “我不——”
  “哼!他也太高估你的魅力了。”他陰沉道。
  靈月差點被他气昏,“你……你這個自以為是的王八蛋,你以為你是誰呀!”
  “你不是早就一清二楚了嗎?想坐上元氏總裁夫人的寶座,你不是應該事先做好一番調查的嗎?或者,紀超也被你騙了?”他眼中布滿明顯的輕蔑。
  “你竟然敢暗示我利用別人來接近你!”靈月像頭被激怒的小母獅,對著他張牙舞爪。
  “難道不是嗎?”他放肆的上上下下打量她的身材,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你這种平板如飛机場的身材,就算送給我一夜春宵,我也沒那個興趣。”
  他的眼光看得靈月臉蛋臊熱起來,可是他的語气卻讓她暴跳如雷。“我不跟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家伙講話,我真是倒了八輩子楣才會遇見你。”
  “這么快就要走了?該不會是欲擒故縱吧?”他好整以暇地倚在門邊看著她,眼中半點笑意也沒有。
  “怎么,你很失望啊?真抱歉無法扮演好你以為的拜金女郎。”她不怒反笑。
  “你的嘴巴倒挺厲害的。”
  “哪里,跟你學的。”她下巴一昂,雖然雙腿還有點虛軟,她卻不愿示弱地大步往外走。
  怀墨雙臂環胸,凝視著她的身影,看見她在經過雪眉的房門時腳步稍頓了頓,隨即甩甩頭舉步下樓。
  她究竟是誰?
  這個疑問充塞著他的心底。倘若她真是紀超雇來的女孩,她的演技也未免太好了。
  但是她眼中散發著無可否認的清亮澄淨光彩,讓人完全無法把她跟‘陰謀’兩字聯想在一起。
  怀墨伸手揉了揉眉心。
  靈月扶著樓梯緩緩下樓,气喘吁吁之余不免黯然心傷。
  這么出色的一個男人,又深情至斯,她不禁有些嫉妒起那個讓他念念不忘的女人。
  雖然她已經死了,但是她所擁有的愛卻是平凡人所沒有的。
  元怀墨雖然努力壓抑他的心碎神傷不外露,但是憂傷卻自然地由內向外散發出來,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她心疼他,可是卻被他的態度气得火冒三丈。
  他成天傷心有什么用?只是讓逝者不放心,并且陪葬了自己罷了。
  那個幽然的聲音又在她的腦袋里回響,拚命想要呼喚起她的注意。
  求求你別走……幫幫他……
  “我管你那么多,是他不肯讓我幫忙的。”她喃喃自語地反駁腦中的聲音。
  不管了,這年頭好人做不得!
  “你打算徒步走下山嗎?”怀墨的聲音陡然在她背后響起,嚇了她一大跳。
  “你跟過來做什么?”她戒慎地看著他。
  怀墨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我只是不想這山上多出一具無名女尸。”
  “呸呸呸!光天化日的,我……”她的眼光看向落地窗外,這才發現外頭已是一片深沉黝黑,“晚上了?怎么可能?”
  “你昏睡了好几個鐘頭。”
  靈月看看窗外再看看溫暖的室內,當下不知該有骨气的往外走還是該識時務的留下听憑他發落。
  她揪著柔軟的裙子,低著頭咬唇道:“該死!我怎么把自己弄到這步田地?”
  “還是坐我的車。”他緩緩地開口,給她一個台階下。
  她遲疑了一會儿,心不甘情不愿地說:“我只是不想留在這里,才勉強坐你的車,你不要自以為是,好象我很想坐你的車。”
  她孩子气的模樣逗笑了他,怀墨連忙掩飾唇邊那抹笑,語气冷漠地說:“走吧。”
  她只得乖乖地跟著他往屋外的車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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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車庫內停了積架和奔馳車,怀墨走向積架,打開車門坐進去,試了好一會儿,車子卻怎么也發動不起來,他的眉頭微蹙,下車走到另一輛車旁。
  靈月雙臂緊抱著自己,雖是春天,但山上的气溫卻讓人覺得寒冷,她只穿著薄衣裳……噢,還真冷。
  “搞什么鬼?”他低咒一聲。
  她看他試得額頭微沁出汗,不禁關切問:“怎樣?車子都坏啦?”
  “這怎么可能?”電瓶沒問題,汽油也很足夠,為什么兩輛車子都發不動?
  “為什么發不動?”
  怀墨微蹙眉,轉頭看向她,“你果然是個大掃把。”
  “我?”她詫异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喂,把錯推給我太不應該了吧?這是不負責任的態度喔!”
  “否則該怎樣解釋現在的情況?”他索性雙手一攤,懶懶地看著她。
  “一定是你平常太操這兩輛車了,所以它們借机抗議。”靈月逮著机會消遣他,“在這种暴君底下做事,就連机器都受不了,呵呵!”
  她笑聲里明顯帶著諷刺,怀墨不是听不出來。
  “或者是你不想离開,所以才對我的車動了什么手腳。”
  “什么?”她呆了呆。
  “你不是說你是個超异能者嗎?”他挪揄道。
  “我有特殊的感應能力,可沒有什么通天大法術。如果有的話,早就騎你家的掃把走人了,哪還會留在這里听你的冷嘲熱諷。”她鼓起腮幫子,沒好气的說。
  “說得也是。”
  兩人沉默的對看了一會儿,最后怀墨搖搖頭道:“我打電話幫你叫計程車。”
  “呃……謝謝。”她悶著聲回道。
  兩人甫走入房子里,老天爺好象嫌他們出的狀況還不夠似的,屋里的燈光倏然熄滅。
  靈月本能惊呼一聲,“哇!”
  “你真夠掃把了。”黑暗中傳來他譏諷的聲音。
  “這是誰家的房子呀?為什么又推到我頭上來?好啦好啦!你干脆把圣嬰現象和中共試射導彈,還有美國總統柯林頓的緋聞案也算到我頭上好了。”她气憤的叫嚷著。
  他尚未反應過來,外頭又淅瀝瀝地下起雨來,在黑夜中听來分外嘈雜。
  靈月大大呻吟一聲,“噢,不會吧!好啦好啦,我承認今年雨水過量也是我的錯,好不好?夠掃把了吧?”
  怀墨听得目瞪口呆,他從未見過像她這樣的女人,可以霹哩啪啦地一直講話。
  “好了,那現在呢?”靈月發泄完之后,垂頭喪气地問道。
  “電話應該沒有坏。”
  “那我先預約,等一下電話坏掉的話,那也是我干的好事。”她有气無力地說。
  不知怎地,雖然窗外雨下得很大,屋內又一片漆黑,怀墨卻感覺有种溫暖熱鬧的气氛,悄悄驅走了一室的寂寥与冷清。
  他想再听她說話!
  “或者,”黑暗中怀墨語聲低沉地道:“我可以收留你過一夜。”
  靈月惊訝得雙眼大睜,“啊?”
  “你沒有別的選擇了。”
  “這……”外頭風狂雨驟,現在又停電,看來她的确沒有別的選擇了。
  “不如我們先找手電筒吧。”
  怀墨沉穩地大步走著,盡管在黑暗中,他的身手依舊俐落得像頭獵豹。
  反倒是身子纖柔靈巧的她,因為不諳地形,不是碰到桌子就是撞到椅子,黑暗中不時傳來她的慘叫聲。
  “哎喲……哇……呀……噢!”
  正要拉開柜子的怀墨听不下去了,他轉身循聲走向她,卻被一個柔軟的小東西撞了一下,他本能地伸手一扶。
  “噢,什么鬼東西那么硬?”靈月捂著撞疼的鼻子咕噥著。
  怀墨直覺地將撞入怀里的靈月緊擁住,摸索著她的疼處,“你撞到我了。哪里痛?”
  “鼻子,我快變成秦假仙了。”她嘀咕道。
  “誰?”
  “布袋戲里面被割掉鼻子的丑角,你沒童年啊?”她渾然不覺自己正在他的怀抱中。
  “照你這种莽撞的程度,你遲早會把自己的鼻子撞掉的。”他摟著她前進,拉開柜子取出蜡燭与手電筒。
  一番折騰后,他們總算在起居室里燃起一支支乳黃色的美麗圓筒蜡燭,將室內烘托得溫暖宜人又感性。
  靈月里著一條薄毯子,窩在地毯上,“沒想到你會用這么美的蜡燭。”
  “那些蜡燭……放了有一段日子了。”他垂下眼睫,神色漠然。
  她完全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思,可是卻好想抹去他眉宇間的明顯哀傷。
  “愿意跟我談一談雪眉嗎?”
  “我還有公文要批。”他欲起身。
  “都停電了還批什么公文?你吃飯也批、上班也批,遲早有一天會心肌梗塞死在辦公桌上。”
  他身形一頓,“我的好友也是這么說的。”
  “所以坐下吧,一晚沒工作不會死人的,你的元氏企業也不會就這樣垮掉。”她老實不客气地說。
  怀墨略一思索,不得不承認她說得對。他緩緩坐下,背倚著身后的牆,大手爬梳過亂發,長腿隨意地舒展開來,放松的感覺挺不錯的。
  “這么大的房子就只有你一個人住?”靈月決定先從安全的話題談起。
  他把玩著地毯邊緣的絨線,目光低垂,“是。”
  “自己一個人不會很無聊?”
  “我沒有時間無聊。”
  “是呀,你還有一間公司要管理。”她支著下巴,黑眸亮晶晶,“壓力一定很大吧?一定很累喔!”
  他微微一笑,“怎么突然關心起我來了?”
  她臉色一紅,“誰關心你?我只是……隨口問問罷了,隨便你要不要回答。我……我只是不希望气氛太僵,所以才隨口問的。”
  “你心虛的時候,講話都會結巴。”他含笑指出。
  她噘起嘴巴,“要你管。”
  “你呢?”
  靈月沒料到他會突然這么問,不禁呆了呆,“我?”
  “是的。”他側著頭思索,“你說過你是個超异能者,那么你的職業該不會是在街頭擺算命攤吧?”
  靈月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呃,意思差不多,只是我自己成立了一個工作室。”
  “你真的在幫人算命?”怀墨瞇起眼睛,突然有點興趣。“難怪你的服飾特別,舉止也很……奇特。”
  “我不是在幫人算命,我是個心理治療師,”她解釋著,“幫人家解決心靈上的疑難雜症。你別看我一副笨笨的模樣,我可有心理學學位喔!”
  “喔?看不出來。”他總覺得她像是流浪的吉普賽人,而且還是無所事事的那一种。
  “別太瞧不起人。”她看得出他眼底的不怀好意,“我不是那种妖言惑眾、無所事事的人。”
  怀墨聞言,有些惊訝的說:“你能透視我的想法?”
  “說透視太夸張,不過我猜得出來,反正我早就被誤會慣了。”她聳了聳肩,“我覺得好不公平。”
  他挑起一邊的眉毛,有些不解她話中之意。
  “美國的超异能者都頗受到尊敬,也有相當的社會地位,有一些甚至還受到警力的肯定,可以協助緝凶辦案。”靈月把下巴靠在軟綿綿的毯子上,舒服地摩挲著,“可是在台灣就不一樣了,大家的眼光都很奇怪,好像擁有超能力的人是很詭异恐怖的樣子。”
  “你确定你真的擁有超能力?”他在笑,而且笑得挺促狹的。
  討厭,就知道他也是那种認為她在裝神弄鬼的人。
  靈月皺眉看著他,“我沒有那种很厲害的超能力,可是我的感應能力很強,也有一點點預知能力。”
  “OK,明天的股票會漲會跌?”他好整以暇地問道。
  “不要戲弄我,我是很認真的,而且我的預知能力又不是用在這里,只有一些特定的事物才會激起感應,比方說今天中午……”她回想起那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覺,仍心有余悸。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今天為什么會暈倒?而且還逐漸失溫,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蹙攏眉毛的問道。
  “我以前有過這种情形,可是從來沒有像今天中午那么嚴重。以前頂多會覺得冷,或者是渾身僵硬酸痛,但我從來沒有昏倒的經驗。”
  “這代表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曉得這對我很重要,好象……好象你跟我有种特別的聯系,我不知該如何形容,但它的确存在。”
  他搖搖頭,“我無法理解你的話。”
  “我本來就不期望你能了解,我也是花了將近二十年才接受這樣的我。”
  “你真的是靈媒?有超能力?”
  “我跟你講過很多遍了,只是你都不相信我。”她鼓起雙頰,嘟嘴道。
  他苦笑一聲,“你必須承認,并不是每天都會遇到一個有超能力的人。”
  “說得也是,換作我也不信,搞不好還會以為這個人是瘋子呢!”
  “這就是我今天中午的想法。”
  “對啊,怪恐怖的,一名女人對著你桌上的海鮮佳肴流口水,接下來又對你說上一串莫名其妙的話,最后還表演出一場昏厥記給你看。”靈月干笑兩聲,“哈哈,真的怪變態的。”
  她的自我解嘲惹得他失笑,“你很幽默。”
  “我的优點之一。”她故作謙遜地拱手,“客气、客气,是您不嫌棄啦!”
  怀墨又笑了,連他自己都想象不到,原來‘笑’是一件這么簡單的事。
  就在气氛舒适自在的同時,門外的走廊陡然亮起一片溫暖的燈光。
  “電來了。”怀墨站起身,打開燈后吹熄燭光。在明亮的燈光映照下,他看起來格外高大懾人。
  他濃密的黑發有一綹垂落在額前,平添一絲慵懶瀟洒,放松了的臉部線條,看起來也特別令人怦然心動。
  如果他臉上的寒冰盡掃而去,該會多么動人……靈月臉紅了,暗斥自己的胡思亂想,“神經!”
  他低頭望著她,“怎么了?”
  靈月哪敢跟他坦白?她急忙搖頭,晃得跟博浪鼓沒兩樣。
  “對了,你肚子餓不餓?”她摸摸肚子,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有點餓了,不曉得哪里能弄東西吃?”
  “我打行動電話叫外賣,想吃什么?”他的紳士風范再現。
  “不好吧?雨下得這么大,要人從山下送飯到山上來,太殘忍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在廚房弄一些東西吃。”
  “你會下廚?”他頗為訝异。
  “嘿,我好歹是個女人,別這么瞧不起人好嗎?”她俏皮地回道。
  “我只是覺得惊訝,現在的女性不一定會下廚做菜。”
  “那你有口褔了,因為我不但喜歡下廚,菜也做得不錯。”她頓了頓,又補上一句:“這是我另外一個优點。”
  怀墨微微一笑,眼底不自覺漾著一抹溫柔,“我并不熟悉我的廚房,管家前天又放假了,所以我不确定冰箱里還有沒有東西。”
  “你平常都不在家吃飯?”
  “有時候。想到廚房探險嗎?”
  “當然。如果真沒東西吃,必要的時候我可以捐几滴血做豬血糕。”她快樂地說。
  “這不像是淑女會說的話。”他有些惊駭。
  靈月朝他扮了個鬼臉,“我不是淑女,我只是一個餓得前胸貼后背的可怜小姑娘。”
  怀墨一怔,极力忍住笑意,清了清喉嚨道:“嗯,那我們走吧。”
  “哇!你的管家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打開冰箱門的那一剎那,靈月情不自禁歡呼起來。
  怀墨斜坐在典雅的餐桌椅上,專注地盯著她的動作,聞言微笑,“我會記得告訴她的。”
  “太棒了.她在冰箱里塞滿了食物,什么都有。”她的眼光被一樣食物吸引住,“哇!呃,我可以把那几只螃蟹拿出來煮嗎?”
  他聳聳肩,走到光可鑒人的小吧台前,打算為自己煮杯咖啡。“隨便,你想煮什么就煮什么,我沒意見。”
  “感謝您!”她比了個鳳飛飛作秀的手勢,“我決定要收回之前罵你是個王八蛋的話,并且鄭重跟你道歉。”
  他接下煮咖啡机,嘴角的笑意加深,“喔!對我這么好?”
  靈月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一下,隨即取出食材來切切洗洗。
  怀墨坐在椅子上,單手支頤,欣賞著她的一舉一動。
  雖然他告訴自己,他是在等待咖啡煮好,所以才會留在這儿,可是他的眼睛卻情不自禁地跟著她的身影移動。
  直到咖啡煮好了,他還是靜靜地坐在椅上啜著熱騰騰的咖啡,看著她俐落的翻炒食物,直到誘人的香味襲來,他才發覺自己真的餓了。
  “來,奶油起司燴螃蟹,油炒空心菜,還有一道蝦仁芙蓉羹。”她一盤盤放好,還体貼地布妥餐具,“不好意思,因為來不及煮白米飯了,所以我切了几片法國吐司來配菜,希望你吃得慣。”
  怀墨看著桌上香气四溢的菜色,一臉止不住的訝然,“看不出來你的手藝真好。”
  “等吃過以后再贊美我吧。”話雖如此,她還是微紅了臉。
  他點頭,取過筷子吃將起來。
  她屏息地等待他的反應,“怎樣?”
  “不坏。”他緩緩點了下頭,表情看不出特殊變化。
  “你真的喜歡吃嗎?”她緊瞅著他問道。
  “是的。”他再夾了一筷子蟹肉,放入口里細細咀嚼著,“很好吃。”
  她也夾了青菜一口吃掉,咿唔道:“好吧,我猜我也沒有辦法得到更多的贊美了。”
  “你的手藝真的不錯。”他的表情丰富了點,甚至還給了她一個淺笑。
  “謝謝。”她甜甜她笑了。
  待晚飯過后,靈月收拾碗筷清洗起來,怀墨幫不上什么忙,只得再倒一杯咖啡,邊喝邊等著她。
  “你為什么要喝這么多的咖啡?”靈月洗好最后一個盤子,擦著手皺眉問。
  他手握馬克杯,揚起眉毛,“嗯?”
  “你喝太多咖啡了。”
  “放心,喝咖啡不會宿醉的。”他喝了一口,輕諷道。
  “可是喝太多咖啡對身体不好,胃更會受不了。”她伸長手要奪下他手中的杯子,“給我。”
  他瞇起眼睛,端高杯子,“做什么?”
  “我要把它倒掉,換成有營養的給你喝。你這里有花果茶嗎?”她口里叨叨絮絮,眼睛四處溜望著,“嘖,怎么連個綠茶包都沒有?”
  她的身影与叨念竟是如此熟悉,怀墨憶起了雪眉……她最愛數落他喝咖啡的習慣,總是說咖啡厚重傷冑,喝多了沒有好處。
  剎那間,雪眉的身形似乎重疊在她身上,這讓怀墨的心猛然一震。
  該死,他居然讓一個女人進駐家中,還插手起他的行為來了。這是雪眉的特權,自她過世后,沒有第二個女人能擁有這份權利!
  他的心瞬間冷硬了起來。
  “別忘了你只是個客人。”他慍怒的沉下臉色,看起來煞是駭人。
  她憑什么左右他的行為?
  “我是給你一個忠告,喝咖啡對身体真的——”她的話倏然斷掉,因為他毫不客气地轉身离開——帶著他的咖啡。
  靈月咬了咬下唇,難堪和震惊讓她眼眶隱隱泛紅。
  她做錯什么了?
  是了,是她太過雞婆多事,和他吃頓晚飯并不算什么,她又有什么資格對他表示關怀?
  他的心中始終只有那個已然逝去的女子,其它的情感都是不存在的。
  她撫了撫前額,沒來由一陣椎心的酸楚襲來。
  靈月輕輕地走過長廊,來到起居室,沒看見她要找的人,最后她循著咖啡的淡淡香气來到一扇門前。
  她遲疑了半晌,還是伸手敲了敲門,“元先生?”
  怀墨拉開門,神色莫測高深地看著她,“夜深了,我還有工作要做,你可以准備休息了,客房的寢具都是完備的,不用再多准備什么,晚安。”
  靈月凝視著他依然冷漠的黝黑眸子,囁嚅道:“謝謝……那我就不打扰了。”
  “明天我會載你下山,如果車子再發不動,我會派人開車過來。”說完,他毫不留情地當著她的面關上門。
  意思很明顯了,他一點也不想再和她有什么接触。
  為什么呢?
  他們方才不是相談甚歡?她也沒有再不識相地提起那個叫雪眉的女子了,一切不是很快樂嗎?
  靈月悶悶地回到客房,舒适的床和布置沒有辦法平撫她紛亂的心情。
  她好想從這團迷霧當中掙脫出來,也想要知道元怀墨与雪眉的關系,更想知道一切的故事。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不過現在她什么事都不能做,只能听從主人的話當個不踰矩的客人。
  靈月摸摸柔軟如綿的枕頭,輕輕地窩入松暖的被子里。
  雪眉,今天晚上這一切可是你安排的?如果你真的想讓我幫助他,就讓我知道該從何幫起好嗎?她在心中暗暗禱念著,運起全部的精力探触著虛空中的電波。
  一股莫名的強烈倦意驀然席卷向她,靈月連呵欠都沒有打,就沉沉地跌入了睡夢中……恍惚間,在她床尾好似站了一個人影,穿著飄逸美麗的白色衣裳,房里沒有風,可是她的裙擺竟微微飄蕩著。
  靈月掙扎著想要睜大眼晴,卻發現眼皮好重好重,怎么也看不清面前的人。
  “你……你是誰?”
  “我是雪眉。”幽幽歎息聲響起。
  “為什么不讓我看清楚你……老天,我好困……”她好象怎么也掙扎不出這片迷霧。
  “我沒有辦法讓你在清醒狀態下和我溝通,我只知道我終于找到一個可以救他的人了。”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欣慰。
  “誰?”
  “你……可以救怀墨……”雪眉飄飄忽忽,聲音透著深深的悔恨和痛楚。“是我不對……我不值得他愛。小心保護他……你与他有緣……”
  白色影子逐漸消失,靈月倏然睜大眼睛,她要走了!
  “不,等等,我需要你告訴我其它的事,所有的事,我又該怎么救元怀墨?”她吶喊著,卻怎么也發不出聲音。
  “我所有的力气都快消褪了……我不能再在人世間多逗留了……救他,救他……我對不起他……”
  隨著一聲幽幽低悔的歎息,那股恍恍惚惚的感覺突然消失了,靈月也順利擺脫那种半夢半醒的狀態,猛地坐起身來。
  “不,回來,我需要你。”她叫了出來,卻發現芳蹤已杳。
  她甚至不知道方才是不是一場夢,但是她卻可以感受雪眉心底复雜糾結的傷心。
  為什么雪眉口口聲聲要她救元怀墨?她的意思是要她把元怀墨從這种‘陪葬’的日子中救出來,讓他重拾歡笑和愛人的心嗎?
  “雪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又有什么對不起他的呢?”靈月低喃著,眸光透著迷惑。
  迷團越滾越大,几乎要把她壓扁了。
  雪眉的聲聲呼喚和懇求言猶在耳,彷佛把這件事當作是她的責任一般。
  要她救元怀墨?
  靈月苦笑的微搖下頭,他就像是鋼鐵做的一樣,光要敲開他冷漠的面具就難如登天了,她哪有本事救他?
  不過她雖不認為自己有那么大的能耐,可是一想起發生在她与他之間奇怪的情感波動,她又沉默了。
  好象……不能不管他。
  靈月擁緊了軟被子,睜大眼睛發起呆來。
  長夜漫漫,她卻一點睡意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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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第二天一早,元怀墨刻意對她保持疏遠卻有禮,很明顯的他昨夜放下的心防又筑起了。
  唉,她該怎么辦?靈月暗忖。
  她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沒有想到好方法,面對他的冷淡,她一點主意也沒有。
  她真的想要看到他快樂起來,可是她不敢輕舉妄動,誰知道會不會又碰触到他的痛。
  想起昨晚那個飄忽的人影,她忍不住咬了咬下唇。
  雪眉一定是個很美、很好的女人,才能夠讓元怀墨對她深愛至此。
  “唉!”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竟然在歎气。
  坐在駕駛座上,正將車開出車庫的怀墨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靈月睜著無神的眸子,腦袋瓜靠在車窗玻璃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唉!”
  怀墨皺起眉頭,再瞪了她一眼。
  這個女人在搞什么鬼?一坐上車就歎息不斷,難道坐他的車有這么痛苦嗎?
  他忍著不理會她的長吁短歎,可是一路下山,她就歎了大約二三十聲的气,最后他終于受不了了。
  “我可以停車讓你下去。”
  “嗯?”她無精打釆的眸子對上他的眼。
  “你看起來像只失眠的兔子。”他這才注意到她的憔悴。
  “是嗎?”她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他硬下心腸不再搭理她,只是淡淡地問:“你住在哪里?”
  她傻傻地說了地址,說完后才想到不對,“干嘛?”
  “送你回家,或者你今晚還想賴在我的房子里?”他諷刺道。
  靈月總算回過神來,柳眉彎成不滿意的弧度,“做人別太自大,你那間房子有什么好的?頂多漂亮了點、寬敞了點,可是一點家庭的溫暖都沒有,我吃飽了撐著,干嘛去那里自找罪受?”
  “是嗎?你昨晚可沒抱怨過。”他冷笑的提醒她。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她不甘示弱地回道,“再說你昨晚有人气多了,不像今天,冰冰冷冷像塊千年寒冰,就和古墓派的小龍女沒兩樣,可是她練的是玉女神功,你練的卻是鐵男功!”
  怀墨冷冷地瞪她一眼,不悅地說:“我早知道不該收容你這個舉止行徑瘋瘋癲癲的女人,一點都不知道感恩。”
  “不知感恩的人是你,是你一直表現得跟刺蝟沒兩樣,讓人想關心你都沒處著手。”
  靈月沒好气的回道。
  “笑話,我何需旁人關心?”他低吼道。
  她也吼回去,“所以我說你最适合住在古墓,一個人孤零零的老死算了。”
  “就算是如此,又干你什么事?”
  “是,是不干我的事,我不知道我為什么要瘋成這樣,被你推拒在門外,卻還一心想要碰触你的心?”她失控地叫道,“我答應了雪眉要救你,可是——”
  他的心猛然一震,腳用力踩下煞車,急急抓住她的手,“雪眉?你几時見到她的?”
  靈月的手被他握得好痛,可是這痛卻遠比不上心底的刺痛。
  他……唯一愛的是雪眉。
  只是這關她什么事呢?靈月甩甩頭。
  “我昨晚夢見她了,她要我救你,我不知道這代表什么含意。”說到這里,她吁了口气,“放開我,就算把我的手捏碎了,她也不會出現。”
  “為什么?”怀墨的堅強面具瞬間瓦解,脆弱浮現在布滿傷痛的眼底,他緩緩松開她的手,“她為什么不見我?我想她、念她這么久,為什么她總是不肯入我夢中相見?”
  听著一個男子對他已逝的愛人一往情深的告白,靈月好想哭,她的心底酸疼了起來。
  她怜惜他的深情不渝,卻惱怒他的頹然神傷。
  “她不想讓你再繼續沉浸在痛苦的回憶中,她要你活得快快樂樂的。”她溫柔道。
  怀墨堅毅的臉上閃過強烈的痛楚,他閉了閉眼,瘖啞道:“失去了她,我永遠無法再快樂起來。”
  “各人有各人的緣分,《紅樓夢》里說,從此后各人只得各人的眼淚了。”她低垂眼眸,輕聲地說:“再怎么舍不得,也無法改變既成的事實,你在世間輾轉揪心,只會徒然讓她在天上心難安罷了。”
  “你說得好簡單,失去摯愛的不是你,生命被挖空了一個大洞的也不是你,你一點也不了解。”他痛苦的眼眸望向她,泛著血絲。
  “我是不了解,可是我能夠感受到雪眉的傷心。她怎么也放不開腳步离去,怎么也無法得到真正的解脫,你的傷痛牽挂像枷鎖一樣把她綁在身邊,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你痛苦,卻什么都不能做,你這是在折磨她。”
  怀墨猛地一震,危險地瞇起眼睛,“是誰給你特權胡言亂語的?”
  “我沒有胡言亂語,我感覺得出她的心情,她不想再看到你傷心的樣子,她希望你站起來。每段緣分都有不同的歸期,她的歸期已到,你在世間卻還有你的責任。”
  “你沒有愛過,沒有那個資格与我談該放開。”他眼眸泛著激動,“未曾身陷其中,說什么都很輕松,可惜只是空話罷了。”
  “我……”
  “你沒有与她同床共枕過,沒有在清晨看著她醒來,沒有在夜里分享她的笑容,更沒有領略過她關怀你時的幸褔感覺,你什么都沒有嘗過,有什么資格跟我說,要我忘了她?”他陰郁地低吼。
  靈月的心一寸寸地揪起,眼眶凝聚起淚霧。“我是沒有,我也沒有要你忘了她,可是沉溺在傷心里一輩子,并不是對逝者最好的報答。他們需要有人記起,他們活著的時候,那些美好的時光,這些美麗的點點滴滴都可以證明他們曾經活過,而且活得是這么精釆。”
  她的話像一支利箭射進了他的心髒。
  怀墨深受震撼,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瞪著她的臉龐。
  半晌,他緩緩地踩下油門,一旋方向盤往下山的路駛去。
  靈月痴痴凝望著他毫無表情的側面,最后也只能讓一聲歎息飄過沉寂的气氛。
  他把車停在她家門口,靈月握住把手,回眸柔柔一笑道:“謝謝你送我回來,自己多保重。”
  怀墨依舊面無表情,只是點了點頭,可是不知怎地,她离去前那一抹溫柔的笑卻溫暖了他。
  心好象……不再那么空蕩蕩的了。
  他甩了甩頭,揮去這种危險的感覺,猛地踩下油門,加速离開。
  昨夜是一場混亂,今天起他將恢复正常。
  靈月怔怔地站在門口望著車子駛离,半晌不知身在何處。
  她跟這個受了傷的男人,再無關系了嗎?
  一連几天,怀墨都不由自主地想起靈月。
  盡管她的舉止瘋癲,說話莽撞,但他還是情不自禁地思索起她的話。
  有一瞬間,他竟有想要把她的話當真的沖動,可是他在下一秒鐘痛斥自己的背叛。
  他愛雪眉,思念雪眉,想得連心都揪痛了,豈是她三言兩語就可以抹去的?
  她的來處像個謎,她的行為舉止令人充滿迷惑,這樣的女子說的話,他怎么可能听入腦中?
  怀墨略顯煩躁地敲打著鍵盤,眼眸盯著計算机屏幕上的數据飛快閃過,卻沒有任何一個能敲進他的腦子里。
  桌上的電話倏響,這才惊醒了他的思緒。
  怀墨按下通話鍵,“喂?”
  “總裁,紀先生到了。”秘書沉穩地說。
  “請他進來。”他揉揉眉心,低聲道。
  “是。”
  紀超隨即走了進來,鏡片后是一張帶著猶豫的臉龐。
  “你想跟我說什么?”怀墨雙手交握,抬起頭看著他。
  “你怎么知道我有話想跟你談?”
  “得了,你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
  紀超扶扶眼鏡,遲疑的神色不減,“呃,我想和你談一件事,私事。”
  怀墨點點頭,“坐。”
  紀超微帶憂心地看著他,“總裁……”
  “既然是私事,公事上的稱呼就免了。你想跟我談什么?”
  “那個女孩。”
  “哪個?”怀墨瞇起眼睛,不解的問。
  “我很高興你走出來了,她看起來是個很不錯的女孩。”
  “你在說些什么?”他皺起眉頭的問。
  紀超微微一楞,“就是那天在餐廳見到的那個女孩,她不是你的朋友嗎?”
  “我不認識她。”他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提起她,怀墨不禁有剎那的失神。
  “可是我以為……”
  “你誤會了,難道你以為在經過那件事后,我還會再与別的女人談感情嗎?”
  “雪眉已經過世了,而你還有自己的生活要過。”
  “別勸我,你不是我,不會明白我的感受。”說到這里,怀墨突然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怪得很,最近我好象經常說這句話。”
  “還有別人和你提過……她的事?”
  “算了,那已經不重要了,你還有其它的事嗎?”他溫和地問。
  紀超是他的好朋友,他很感激他的關櫰。
  紀超眼眸閃過一絲复雜的情緒,隨即被掩蓋在笑容底下,“沒事了,我想勸的你也都知道,總之,沒事就好。”
  “沒事。”怀墨為了讓他安心,甚至還擠出一個笑容。
  他點點頭,緩緩起身往外走。
  待門關上后,怀墨推開所有雜思,專心一意地處理公事。
  靈月在中國式的小樓外探頭探腦,雖然知道不該在這逗留徘徊,但她就是忍不住。
  昨晚她又夢見了雪眉,夢里她憂心忡忡地重复著曾說過的那些話,惹得靈月心里惴惴不安,一整天精神都無法集中。
  最后她只好來看看他是否沒事,是不是依舊頭好壯壯吃飽飽,是不是還是那副扑克牌臉?
  她拚命地告訴自己,這是為了雪眉才做的,并不是因為她其實有一點點……一點點想看見他。
  遠遠的,她瞥見那輛有些眼熟的車子駛近,連忙躲了起來。
  黃昏時分,怀墨駕車回到這棟中國式建筑的家,他為它取名為‘多情樓’。
  因為雪眉最喜歡李清照的一闕詞——多情自是多沾惹,難拼舍,人靜皎月初斜,浸梨花。
  她說她最愛其中既淡雅又深情的韻味。
  雪眉是他生平所見過最善良溫婉的女子,她完美得不像是這人世間該有的,柔情似水,才華洋溢,真摯美好。
  她不會大吼大叫,不會失態,更不會和人拉著嗓門吵架,丑態畢露,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是他這輩子最幸褔的時刻。
  將纖弱嬌怯的她捧在手心上呵護,是他這一生最大的快樂与驕傲。
  失去了她,他的世界頓時崩潰瓦解,再也沒有重心与力量。
  因此他只能每日沉溺在工作中,把自己搞得筋疲力竭無力思想。
  怀墨將車穩穩地停進車庫內,臉龐泛著淡淡憂傷。直到他走到大門前,管家將門打開的那一剎那,他眼角余光瞥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他臉一沉,來不及理會管家的問安,就大步往牆角走去,一把拎出了那個鬼鬼祟祟的人。
  “唉唉唉,輕點儿。”靈月齜牙咧嘴地呼痛。
  怀墨皺著眉低頭看她。又是一個和雪眉完全截然不同的舉止,雪眉從來不會做出這么沒有气質的表情。
  “你在這里做什么?”他冷聲問道。
  “放開我的領子,這件要九百塊,弄破了你要賠我。”她邊掙扎邊說。
  他毫無預警地手一松,一點怜香惜玉的意思也無,害得靈月重心不穩,身子往前傾去。
  “你要謀財害命啊?”她及時扶住牆壁,怒目瞪視他。
  “惡人先告狀,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來闖空門的。”他雙臂環胸,目光打量著她。
  她扁了扁嘴,“你怎么可以假裝不認識我?好歹我對你也有一飯之恩,你都是這樣對待你的恩人嗎?”
  “我收留了你一夜,記得嗎?咱們扯平。”他似笑非笑的回道。
  “做人不可太無情。”
  “我還不算無情,否則早就把你丟到半山腰的警哨站了。”
  “那我還要多謝你了。”她沒好气地說。
  “不客气。”怀墨唇邊忍不住泛起一絲笑意,“你在這里做什么?”
  “有事找你。”
  “你我有什么事好談的?”
  “我可是一片好意,請不要惡意抹煞好嗎?我是來跟你談正經事的。”
  他盯著她,好一會儿才說:“進來。”
  靈月睜大眼睛,有點不敢相信,“你真的要讓我進去?”
  “你也可以選擇不要進來。”他淡淡地回了一句,徑自轉身走向大門。
  她急忙追在他身后,“等我、等我……”
  進入屋里后.一名看來慈藹臉色紅潤的老太太訝异地看著她。
  “這位小姐是……”
  “我是他的朋友!”靈月對著她展開笑靨,“伯母您好。”
  怀墨莫測高深地看了她一眼,“她是我的管家馮媽。”
  “噢,”她楞了一下,兩頰飛過紅霞,“噢,對不起,你好。”
  馮媽對著她微笑,連連躬身,“小姐里面請,我去倒杯茶,還有,晚飯已經差不多了。”
  靈月笑了笑,“謝謝你,不過我恐怕不會留在這里吃飯。”
  馮媽疑惑地看了怀墨一眼,顯然有些不解。
  “馮媽,麻煩你擺兩副餈具,她今晚在這里吃飯。”他淡然道。
  “是。”馮媽這才笑吟吟地退下。
  靈月小嘴微張,“你要留我在這里吃飯?”
  他沒有說話,只是自顧自地拎著公文包往樓上走,靈月不假思索地跟在他后頭。
  “你要去哪里?”
  “洗澡。”他沒有回頭,聲音里卻帶著戲謔,“怎么,你想一起來嗎?”
  靈月低呼一聲,小臉蛋倏然漲紅,“變態!”
  “謝謝。”他依舊一副酷樣子。
  她站在樓梯上,一時不知該上樓還是下樓的好,最后是馮媽拯救了她。
  “小姐,你在做什么?”馮媽沏了杯香气四溢的碧螺春捧在手上,仰望著樓梯,“茶泡好了,你要不要先在客廳坐坐?”
  “呃,謝謝你。”靈月踩著小碎步翩然下樓,歉然道:“不好意思,突然跑來,麻煩你了。”
  “一點都不麻煩,請這邊坐。”馮媽看著她的模樣,不禁滿意地點點頭,“嗯,先生的眼光真好。”
  靈月被她看得一臉臊紅,“啊?”
  馮媽安慰她笑道:“看到先生又恢复了精神真好,這一切都要感謝你,我想一定是你的功勞吧!”
  “他哪會沒精神?每回凶我的時候嗓門超大,要不是我的心髒夠強壯,只怕早讓他吼出毛病來了。”她乘机告狀。
  馮媽笑意滿滿,“我不會看錯的,先生真的有些不一樣。”
  靈月接過沁香的荼,對她的說法有點迷惑,不過她也沒有細問,因為透入鼻端的幽然香气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好香的茶,這叫什么名字?”
  “碧螺春,是江南的名產,太太以前很愛喝,所以先生都讓人從中國大陸買回來。”
  “太太……”靈月心一動,顧不得先喝茶,連忙問道:“馮媽,你指的是元先生的妻子?”她正試圖把一片片的事實拼湊起來。
  “是的,太太去世半年了,可是先生到現在都還忘不了她。”馮媽是元家的老佣人,打小看怀墨長大,見他這半年來的痛苦模樣,她心疼不已。
  雖然太太是個好女人,可是她也不愿看見先生沉浸在痛苦中一輩子。
  “元太太是什么原因去世的?”
  “車禍。”馮媽突然警覺的看了她一眼,“先生沒對你提過?”
  “你也知道他的脾气,問起這件事就像要他命一樣。”靈月眼眸微黯,“我想你應該和我一樣,不希望看見他繼續消沉下去,我很努力想找方法幫助他,只是我根本搞不清楚整個狀況。”
  馮媽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看樓梯,接著小聲道:“小姐,有些事我這個老太婆是不方便說的,可是我想要求你一件事。”
  “你千万別這么說,如果我幫得上忙我一定會幫的。”靈月連忙道。
  “小姐,你剛剛講的都是我心里想講的話,所以我想求你拉先生一把,讓他快樂起來。”馮媽眼底有著滄桑歷練的智能光彩,“我看得出來,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樣,你可以救他的。”
  為什么所有的人都說她可以救他?雪眉托夢這么說,現在連馮媽也這么說。
  她咬了咬下唇,心微微紊亂了,“我不知道。”
  馮媽拍拍她的手,給了她一個堅定的鼓勵眼光,就在這時,屋外傳來車子的喇叭聲。
  “啊,我孫子來載我回去了。”馮媽看了窗外一眼,笑咪咪地說.“我孫子每天都會在這個時候過來接我回家。”
  “你不住這里,”
  “我白天過來幫忙,晚上回孩子家,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的。”馮媽笑著對靈月道,“小姐,我先回去了,你幫我跟先生說一聲。”
  “呃,好。”靈月陪她走到門口,對她揮手道再見。
  半晌過后,她才發現自己竟然要和那個男人單獨相處,她的心陡然怦怦狂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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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馮媽回去了?”一個低沉的聲音伴隨著獨特的好聞气息飄來,靈月惊跳了一下。
  “呃,是……是的。”她頓覺口干舌燥起來,尤其在看見他寬闊的胸膛和隨興的打扮時,這份滾燙的悸動更瘋狂地在血液中流竄。
  老天,只是一襲白襯衫和牛仔褲,他為什么可以穿得這么好看?她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唇,突然有种流口水的沖動。
  “吃飯吧。”怀墨沒有察覺她的异狀,率先走向廚房。
  “喔。”她乖乖地尾隨在后,邊努力平穩急促的心跳。
  馮媽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惹得靈月原本就快控制不住的口水几乎要決堤了。
  “哇!”她眼睛發亮,死瞪著桌上美食不放。
  蒜味香魚、什錦蟹肉卷、豆豉爆蚵、絲瓜蛤蜊……哇哇哇!
  怀墨看著她‘惊艷’的表情,不由得笑了,“今晚的菜色還滿意吧?”
  “豈止滿意,我太開心了。”她一臉感動的說,“我真的可以吃到海鮮,而且還是不用錢的。”
  “你很喜歡海鮮?”他想起上回的菜色也是以海味居多。
  靈月用力點了下頭,“是,很喜歡,非常喜歡,只可惜台北的海鮮太貴了,多吃几次我就會破產了。”
  “那你還等什么呢?”說完,他遞給她一雙筷子。
  “那我就不客气了。”靈月快樂地朝那一盤盤海鮮進攻。
  天知道她這几天精神恍恍惚惚的,連帶胃口都變得不是很好,可是現在坐在他身旁,她卻覺得胃口大開。
  看著她開開心心地吃著飯菜,怀墨克制住想煮杯咖啡喝的沖動,反而因為她吃得開怀的模樣,讓他也忍不住跟著舉起筷子。
  馮媽的手藝很好,可是以前雪眉卻不怎么捧場,因為她胃口小,又怕胖,所以往往只吃了一點點食物就不吃了。
  他心疼她的纖瘦身材,每每哄著她多吃點,可是她怎么也不肯吃,還笑說要學曹子建筆下的洛神——腰若約素,翩若惊鴻。
  想起雪眉,怀墨唇邊揚起一抹戚然的笑,心底泛起陣陣的心酸,卻少了深深的椎心刺痛感。
  沉溺在傷心里一輩子,并不是對逝者最好的報答。他們需要有人記起,他們活著的時候,那些美好的時光,這些美麗的點點滴滴都可以證明他們曾經活過,而且活得是這么精釆。
  怀墨深深震動著,開始有一些了解她話里的意思了。
  “你怎么不吃呢?”靈月塞了滿口的蟹肉卷,看見他陷入沉思時不由得一愣,接著熱心地替他夾菜,“來來來,吃飯皇帝大,我們先當了皇帝再說。”
  他凝視著碗里堆得滿滿的食物,心底有股不知名的感動,暖暖地流過四肢百骸。
  “謝謝。”他將飯送入口中,細細咀嚼著。
  他從來不知道飯的滋味竟然是這么丰富盈美,香甜可口的菜肴竟可以激起他一絲幸褔的感覺。
  “好幸褔。”她突然冒出這三個字。
  怀墨倏然看向她,微訝道:“你怎么知道我心里的感覺?”
  靈月一愣,莫名其妙地回道:“感覺?我剛剛說了什么?”
  他盯著她充滿困惑的小臉蛋,眼神不由自主地緩緩溜過她臉上的每一寸肌膚,最后停留在嫣紅的唇上,他竟有些看怔了。
  “沒什么。”他修長的手指輕輕碰触著她的柔軟唇瓣,突然渴望品嘗她的味道。
  靈月抬起頭來,因為吃得太急,有几顆飯粒黏在她的嘴邊,可是這一點也無損于她的美麗,反而增添了几許惹人怜愛的俏皮。
  他黑色的眼眸深深地望入她的眼底。
  她的眼睛彷佛被他定住般,痴痴地迎視著他的目光,像是被蠱惑了似地微啟櫻唇。
  怀墨沖動地俯下頭,一手輕捏著她柔潤的下巴,舌尖輕輕舔過她嘴邊的飯粒。
  恍若調情般,他濕潤柔軟的舌緩緩描繪著她的嘴唇,接著深情地覆上她的紅唇。
  靈月低喘一聲,小手笨拙地推著他的胸膛,卻又矛盾地揪住他胸前的衣襟。
  怀墨眷戀不舍地吸吮著她的甜蜜,直到兩人都快窒息才慢慢地放開她的唇。
  他瞅著她紅潤的臉蛋,好半天還回不過神來,直到靈月的小手顫抖著碰到碗盤,發出鏗然的清脆聲,他才瞬間惊醒。
  老天!
  怀墨睜大眼睛,愕然地瞪著她,“我們……”
  該死,他剛剛怎么會突然做出這种事來?
  “啊?”她嬌喘著,臉蛋紅咚咚的。
  他怎么可以做出對不起雪眉的事?內疚和嫌惡剎那間淹沒了他。
  他大口大口喘著气,緊捏著拳頭,“可惡,你蠱惑我!”
  靈月眨了眨眼,被他突生的怒气搞得結結巴巴起來,“我……我……”
  “你對我用了什么邪術?”怀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吻了她,竟然背叛了他的摯愛。
  靈月的心重重一痛,被他眼底的嫌惡傷得鮮血淋漓,“我沒有用什么邪術,我不是那种人……剛剛是你吻我的。”
  “我昏了頭!”他低吼,痛苦地緊握著拳。
  靈月眼眶一熱,淚水几乎奪眶而出,“你怎么可以這么說?這樣對我好殘忍。”
  “你呢?對我又慈悲到哪里去?”心慌意亂又愧疚難當的怀墨,此刻只想要發泄怒气,“或者你是可怜我受不了喪妻之痛,所以想把自己獻給我,好撫平我的創傷?哼!你以為你可以取代得了雪眉嗎?”
  這太過分了!靈月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狂涌而出,“你怎么可以這樣冤枉我,我沒有!”
  “否則你要怎么解釋你三番兩次的自己送上門來?”他殘酷地指責道。
  “那是因為……那是因為我受人之托。”她閉了閉眼睛,卻無力阻止心中泛出的痛。
  你真的只是因為受人所托嗎?
  靈月心底深處一個小小的聲音冷笑著,狠狠地戳破她的謊言。
  其實你是因為愛上他了,所以才千方百計地靠近他,你以為你能欺騙得了誰?
  她捂起耳朵,卻阻擋不了那個聲音的冷嘲熱諷。
  早該知道遇見他便注定沒有退路。
  怀墨看著她的眼淚,心底像被火燒炙過一樣,可是他卻硬起心腸不去承認那种心痛的感覺。
  他這一生只愛雪眉一人,其余的女人不過是庸脂俗粉,她也不例外。
  “我該相信你嗎?”他危險地瞇起眼睛,“相信你真的受了雪眉的托付來拯救我?你又憑什么以為你是在救我?”
  “我……”
  “我愛雪眉,甚至連她死了之后,我對她的思念都是甘之如飴,你又算得了什么?自以為是在拯救我于水深火熱之中,你太自以為是了。”他的話就像一把銳利的刀,殘忍地戳刺著她的心。
  “夠了!”靈月痛喊一聲,隨即轉身往外跑去。
  淚水瘋狂地在她頰上奔流,一顆心痛得彷佛墜入地獄里,在翻騰、在撕扯。
  怀墨眼見她跑開,瞬間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
  他剛剛說了些什么?
  該死,再怎么說他都沒有權利這樣對待她,他簡直就是一個超級混球。
  怀墨起身追了出去,正好看見靈月奔跑的腳步因急促而在階梯上踩了個空。
  “不!”他狂吼一聲,迅速沖向前,長臂一攬,兩人的身子飛快地滾落階梯。
  他緊緊抱著她,用自己的身軀包里住她的身子,承受著跌碰沖撞的力道。
  直到兩人翻騰的勢子稍稍停止,他急急地檢視著怀中的她,急聲道:“你怎么了?有沒有傷到哪里?”
  靈月余悸猶存地偎在他胸前,腦海一片空白,她低喘著吸嗅著他身上清新的男人气息,一顆心才緩緩地回到原位。
  “我……”她嘴唇發白顫抖著,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你嚇死我了。”他臉色蒼白地看著她。
  看見她身子失去重心摔落的那一刻,他几乎以為自己的心跳跟著停止。
  震惊慢慢消褪,她開始發起抖,“你……你欺負我。”
  她可怜的模樣惹得他心猛地一痛,“該死!”
  “我差點摔斷脖子,你還說我該死?”她的淚水紛落如雨下,“你就真的這么厭惡我?”
  “不,我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怀墨急急解釋,長長地歎了口气,悶聲補了一句:“我說的是自己。”
  靈月這才想到方才逃開的原因,不禁气憤的一把推開他,“放開我,我要回去了。”
  他臉色一變,“為什么?”
  “你該不會是摔傻了吧?難道你忘了剛才要我滾的?”
  “我沒有這么說。”
  “你就是這個意思!”她心痛地指控。
  怀墨凝視著她,低歎道:“剛才我失去了理智。”
  “我管你是不是失去理智,我才不管……”她掙扎欲起身,卻愕然地望著他手肘上的鮮血,“噢,你受傷了。”
  怀墨不在乎地看了傷口一眼,隨即攙著她站起來,“你有沒有摔傷哪里?”
  “你耳朵坏了嗎?我說你受傷了。”她心慌地審視著他手肘上的傷,血正迅速地滲出傷口滴落到地上。
  “不要緊,小傷罷了。”他眼底透著關心,“你呢?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連一根毛都沒有掉。”靈月看著他為了保護她而受的傷,眼眶又忍不住紅了起來,“可是你的手……”
  她的淚熨疼了他的心房,卻又帶給他一絲奇异的感動。
  怀墨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低低地問:“你在為我傷心落淚?”
  “我為什么要為你這個呆子傷心流淚?”她粗魯地用袖子擦拭眼睛,“我又不是吃飽了撐著,自討沒趣。”
  他低垂眼眸,溫柔地凝視著她,她的反駁反而更加證明她關心的事實。
  “可以幫我上藥嗎?”他柔聲央求。
  她眨眨淚眼,“嗯?”
  “我的血弄髒樓梯了。”
  “你的腦袋瓜究竟在想什么?是人要緊還是樓梯的清洁比較重要?”她气惱道。
  “所以你愿意幫我上藥了?”
  “醫藥箱在哪里?”她揪著他的衣襬,像媽媽拉小孩子似地拖著他走。
  “客廳。”
  靈月細心地幫他上藥,再用紗布將傷口仔細覆蓋住并綁好。
  怀墨看著低頭專心包扎的她,突然脫口而出,“雪眉不懂得該怎么包扎傷口。”
  “嗯?”她心一跳,卻沒有抬頭,“為什么?”
  “因為她怕血。”他的眼眸蒙上一層回憶的色彩,“她的膽子很小,怕血、怕小動物、怕昆虫,几乎什么都怕,所以她不敢一個人出門或留在屋子里,因為怕看到可怕的東西時,沒有人可以求救。”
  “听起來她是個楚楚可怜的小女人。”而且像极了古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
  “是的,任何人看見她,都會不由自主興起一股保護她的念頭。”他低語。
  我他不例外!靈月突然覺得有點可笑,當她感覺到雪眉的魂魄時,的确沒有害怕的感覺,反而覺得她好可怜,她需要自己的幫助。
  “你很愛她。”她敘述一個事實。
  “是的,我愛她遠胜過我自己。”
  靈月心一緊,不知該說什么。該說的她都說了,再說以她的立場還能說什么?
  她沉默以對。
  怀墨注意到她的無言,“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很羡慕這种情有獨鐘,兩心相許的感情。”
  他苦澀一笑,“如果能夠選擇,我宁愿選擇沒嘗過這种滋味。”
  “是嗎?”她用小剪刀剪斷紗布的一端,小心地綁好。“可以了,這几天盡量不要碰到水,然后定時換藥,應該很快就會好了。”
  他收起手,神色复雜地看了她一眼,“謝謝你。”
  她搖搖頭,緩緩站起身,“我也該回去了。”
  “我送你。”
  “我自己騎机車來的,不用麻煩了。”說完,她低著頭邁開步子朝門口走去。
  怀墨看著她低垂小臉的怯然模樣,心不自覺放柔了。“很晚了,山路不好走,還是我載你回去吧。”
  她訝异地望著他,“可是我不能把車子丟在這里。”
  他不是很討厭她嗎?為什么待她如此溫柔,又說要送她回去?
  他看出她眼中流露的迷惑,不自在地說:“我想借机跟你陪罪……我不知道我剛剛究竟是怎么了。”
  靈月憶起那一吻,臉蛋瞬間紅似榴火,“呃,別提了,也不能怪你。”
  “要怪我!自從雪眉去世后,我就像個大刺蝟一樣,時時刻刻都會刺傷別人。”
  她眼睛發亮,他在面對雪眉已死的事實,這是否表示傷口已經在慢慢止血愈合了?
  “最痛苦的人是你。”她輕聲說道。
  “是。”他終于肯承認。
  “太好了,雪眉在天之靈也會很開心的。”她忍不住歡呼。
  “為什么我痛苦,雪眉在天之靈會很開心?”他挑起一邊的眉毛,不解的問道。
  靈月吐吐舌頭,“抱歉,我一時說溜了,我的意思是你終于能夠正視自己的傷痛,這對于复原來講是很有幫助的。”
  “你是個靈媒,口气卻像极了心理醫生。”怀墨的語气里帶著一絲戲謔。
  “我說過我有心理學的學位。”她笑咪咪的回了一句。
  “你真的是個靈媒?”
  “你問過我很多次了,你好象不相信我是個靈媒?”她斜睨著他。
  “坦白講,是的。”
  “為什么?”
  “我們自認識以來情況一直复雜難解,教我如何冷靜看待你?”
  “再說你總認為我接近你是有企圖的,是不是有錢人都會疑神疑鬼的?”靈月側頭問道。
  “我不知道,因為我不承認我是個有錢人。”他甚至能跟她說笑了。
  “哇,你這還不叫有錢人?那我們這种人該怎么稱呼?貧戶嗎?”
  怀墨哈哈大笑,爽朗的笑聲溫暖了她的心。“世上比我富有的人多得是,所以我不自認為是個有錢人。”
  “其實物質上的富有不代表什么,心靈富不富有才是最重要的。”她柔聲道,“我始終這么覺得。”
  他凝視著她,“和我比起來,你是個富有的人。”
  她燦笑若花,豉勵道:“你也可以呀!”
  聞言,他眼眸瞬間黯淡了几分,“不可能的。”
  “為什么?”
  “雪眉是我心底最深的痛,我無法忘怀,只要一想到她,心就像破了個大洞一樣,再也感覺不到快樂了。”
  “補不好嗎?”
  “要怎么補?”他不答反問。
  “去愛一個人!”她沖口而出。“好好地感受自己的感覺,你的感情并沒有因為雪眉的逝去而消失,它只是暫時被冰封住了,如果你能夠敞開心門去愛人,它會再回來的。”
  “那是背叛!”他執拗道,眼神又回复冷漠。
  她心一寒,搖頭低聲道:“你說得好嚴重。”
  “我不想再談感情了,雪眉是我的最愛,也是我的唯一。失去了她,我的日子雖然難過,可是如果背叛她,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她是那么的美好,我不能負了她的情。”
  靈月突然有种想哭的沖動,心像被掐住了一樣,疼得她喘不過气來。
  她努力深呼吸著,試圖綻出一個笑容,“我明白了。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他點點頭,目光溫和地看著她,“我送你。”
  “謝謝。”她無力再反對。
  她好累好累,強烈的哭泣欲望几乎淹沒了她,她得用上好大的力气才能阻止淚水奪眶而出。
  靈月望了身邊高大的男人一眼,心底又是酸澀又是溫暖,滋味錯綜复雜极了。
  臨出門前,他細心地拿了件純棉外套給她穿上,雖然尺寸大了點,卻溫熱了她的身子和心房。
  這樣一個充滿柔情的男人,卻被迫壓抑著所有的感情,將自己冰封起來。
  在這一瞬間,她真有些恨雪眉。
  為什么?既然他那么愛你,你又怎么忍心离開他?
  靈月低低歎了口气,她在說什么傻話呀?這种事難道還可以讓人選擇的嗎?
  她滿腦子思緒紛亂,以至于坐入奔馳車里時,完全沒有意識到警告的訊號。
  直到車子開出車庫往山下的路行駛著,她腦子才驀然閃過一种不祥的警告。
  “車子……”
  怀墨在黑夜中專心駕駛著,聞言微微一怔,“什么?”
  一道靈光劈入她的腦子里,片段的影像閃過她的眼前。
  黑衣人潛向車子……手里的工具彷佛弄斷了什么……液体滴滴淌落下來……
  危險!危險!
  她雙眼倏睜,惊駭地看著他,“車子,車子被人動了手腳!”
  他深邃的眼眸訝异又不解地看著她,“你在說什么?”
  “真的,我看到了,我看到有人對車子動了手腳。”靈月臉色發白,兩手緊緊抓著他強壯的手臂,“我們會出事!”
  怀墨眸色變深了,臉部表情瞬間趨向冷靜与漠然,他試探地踩了踩煞車,“果然。”
  “怎么了?是煞車線被人弄斷了嗎?”此刻在她腦中唯一冒出來的念頭就是電影里的謀殺伎倆。
  “不,是煞車油的問題,有人截斷了輸油管,煞車變得怪怪的。”他表情嚴肅而鎮定,“看來有人想讓我們‘意外’出事。”
  “這有什么不同?”她滿腦子撞車的景象,心髒都快從嘴巴里跳出來了。
  “下手的人很聰明,煞車線被截斷,一上車就會察覺出來了。但若是煞車油漏光,那么就可以确保我們會在半路上出事,尤其在這种下坡的路段。”怀墨的口吻平靜,完全不像正坐在‘致命飛車’上面一樣。
  不過靈月卻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她努力維持堅強的假象,卻急促地吞了几口口水。
  “那……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她小小聲地問著,好象說話太大聲,油會漏得更快似的。
  他迅速瞥了她一眼,沉聲道:“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元先生……”
  他穩穩地控制著方向盤,避過一些危險的彎道,“說到這個,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呃,我叫風靈月。”
  “風靈月?很好听的名字。”
  “謝謝,如果我們能夠逃出生天的話,我絕對會寄張簽名照給你。”盡管身在危急中,她還是忍不住開玩笑。
  怀墨又看了她一眼,目光出奇的溫柔,“你真是特別。”
  “怎么說?”她緊張兮兮地盯著前方的路況,不知道他有何打算。
  “就算在這么危險的時候,你一樣能保持高度的幽默感。”
  “現在呼天搶地也沒有用呀!”
  “你很勇敢,這一點和雪眉……很不同。”
  靈月吞了口口水,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听他發表和雪眉有關的事……她的心情已經夠坏了。
  “我們怎么辦?”
  “幸好我的車速并不算快,待會儿會經過一大片海芋田,听我的命令跳車,知道嗎?”他急促地吩咐著,手仍穩健地掌控著方向盤。
  “跳……跳車?”靈月再吞了口口水,小手緊抓著門把,“你确定?我們不能設法讓車子停下來嗎?”
  “老實說,不能。”他最清楚這輛車的狀況了。
  她苦笑一聲,“謝謝,你大可以安慰我一番的。”
  “抱歉。”
  靈月看著漆黑的窗外,突然打了個寒顫,“快到了嗎?”
  “就在前面,我喊一二三,你就開門往外跳,跳得越遠越好。”他的聲音有些冷酷,眼神專注地盯著前方。
  “那你呢?”她這才想到他的處境。
  “等你安全跳出車外時,我再跳車。”
  “為什么?”黑暗中,她隱隱約約可以見到白色的海芋,她焦慮地叫道:“我們一起跳呀!”
  “需要有人掌控好車況,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怀墨臉上的表情冷漠淡然,好象生死一事于他毫無干系。
  她心一動,他……該不會是想要以一死來殉雪眉的情吧?
  “准備好了嗎?”他低沉道。
  “我可警告你,你一定要跳車,要活下來,否則我一定上天入地的追你。你……你別忘了你偷吻我,你要負責的!”她口不擇言地叫道,一手緊揪著他的手臂,“听到了沒?”
  他眸光奇异地望了她一眼,“你……”
  “你什么你?就這么說定了!”海芋田越來越靠近,她的手在他手臂上留下了抓痕,“你不能死!”
  他來不及体會在心底蕩漾的那抹情緒,情況已經容不得他再遲疑,他低聲道:“一、二、三、跳!”
  在車速六十的情況下,靈月打開車門閉著眼睛往外跳!
  冰冷的空气迅速竄入她的肺里,重力和失去平衡的速度將她帶向黑暗中,接著她重重地跌落在柔軟的泥土里。
  靈月摔了個七葷八素,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酸痛和暈眩隨即狂涌入她的四肢百骸中,她低低呻吟了起來。
  “哎喲!”救人啊!
  車子劇烈的碰撞聲,巨大得好象平地一聲雷一般駭人。
  元怀墨?!
  靈月掙扎著坐起身,肝膽欲裂,“不!”
  他不能死,不能死啊!
  她爬出泥泞的海芋田,拖著一身髒污跑向車子,黑夜中,一個高大的身影陡然在她眼前出現。
  “啊!”靈月悚然一惊。
  “是我。”怀墨低咳了一聲,微笑著走近她,“看到我有必要這么惊喜嗎?”
  他沒死?
  靈月忍不住扑進他怀里,緊緊地摟著他,嘴里亂七八糟地喊著:“你沒死,你真的沒死!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我就知道。”
  怀墨緊緊擁住她,臉龐靠在她柔軟的頸項間,低聲道:“有你的威脅和警告,我怎么敢死?”
  靈月再也忍不住的哭了,激動地捶著他的胸膛。“好討厭,你嚇死我了……”
  “噓,別哭了,我沒事了,對不對?”他用著自己也不知道的溫柔輕聲哄她。
  “嗯,可是……”她打了個冷顫,緊緊靠在他胸前,“有人要致我們于死地。”
  怀墨的眸子倏然瞇了起來,聲音冷硬道:“是的,不過我不會讓他得逞的。”
  “你是不是有仇人?”她揪著他同樣泥泞的衣袖,在寒風中微微發著抖。
  “看來我比想象中的還惹人厭,不過我會查清楚的。”他低下頭,森冷的眸光在看著她時化作溫暖。“抱歉,讓你也跟著我……”
  “我不在乎,只是……”她蹙起眉頭,開始搜尋著腦中的某种訊息,陡地恍然大悟,“危險!”
  他挑起一邊眉毛,等待她的下文。
  “雪眉說你有危險,要我救你。之前我還以為那是另外一种意思,不過看這情形你真的有危險,很明顯的,有人想對你不利。”光想到他有可能遭受傷害,就讓她臉色慘白起來。
  “這就是你口口聲聲說的,雪眉要你救我?”
  “是啊,雖然我先前不明白她的意思,但現在我總算了解她的心思。”她咬了咬下唇,“奇怪,我總覺得好象有某件事情很奇怪,可是我怎么想都想不起來。”
  “別想了,事情該來還是會來。”怀墨大手一攬,將她嬌小的身子納入怀里,另一手掏出行動電話,“准備求救吧!”
  月色昏暗朦朧,夜風冰涼如水,靈月打量著黑暗中他英挺的輪廓,突然笑了起來。
  “怎么了?”他納悶地看了她一眼。
  “沒事,只是不知道是你比較倒霉遇上我,還是我比較倒霉遇上你。”她越想越好笑,忍不住笑出聲,“我們兩個好象相克似的,一遇見就沒好事。”
  怀墨一怔,隨即大笑起來。
  “喂,你怎么笑得這么開心?事實上我們兩個是很倒霉的耶!”話雖如此,她卻笑得人仰馬翻。
  “是,我也有同感。”他笑不可抑。
  兩人就這樣渾身污泥地站在道路上,相視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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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紀超一臉焦急地沖進總裁辦公室,“怀墨,我听說你昨晚出事了,究竟發生什么事?你沒事吧?”
  怀墨挺拔的身子正靜靜地佇立在落地窗前,一襲鐵灰色的西裝襯得他更顯瀟洒冷漠。
  不過他嘴角卻噙著一絲淺淺的笑意,這讓甫進門來的紀超嚇了一跳。
  “我該不會認錯人了吧?”他不可思議地說。
  “很好笑。”怀墨走到咖啡壺前,倒了杯熱咖啡,“來杯咖啡?”
  “謝謝,我的确需要一杯,雖然我的心髒有些不堪負荷。”紀超接過杯子,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究竟發生什么事了?”
  “阿奇沒有告訴你嗎?”阿奇是調查部門的負責人,是一流的調查高手。元氏企業用的人才必須是頂尖的,這一點是怀墨一貫的堅持。
  “阿奇是直接對你負責的,就連我這個副總裁,他都不怎么搭理,我又怎么能從他嘴里知道什么?”他意興闌珊地回道,“是你的秘書說的,不過張秘書也只知道個大概。”
  怀墨輕笑一聲,“別嘟著嘴,這樣我會良心不安的。”
  紀超惊駭地看著他,“你會說笑了。”
  “很奇怪嗎?過去這几個月來我都沒有笑過嗎?”他自己可不覺得有這么嚴重。
  “有人改變了你,一定是。”紀超百分之百肯定自己的猜測,“是那天那個女孩嗎?”
  怀墨停止微笑,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你為什么會這么覺得?”
  “因為自從你認識她以后,就變得開朗許多。”紀超斯文的臉龐洋溢著滿滿的喜悅,“看來你已經逐漸走出那個陰霾了。”
  怀墨微感困惑地搖了搖頭,“不,我不知道,現在別問我這些問題。我愛雪眉,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可是……”
  “你不想知道我發生了什么事嗎?”他輕描淡寫地轉移話題。
  紀超表情一整,正色道:“是的,你還沒告訴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張秘書說今天早上有警方的人來過。”
  “昨晚有人企圖謀殺我。”怀墨語气淡然地說。
  紀超悚然一惊,“天,怎么會有這种事?”
  “我也納悶极了。”他聳聳肩,好整以暇地啜飲著咖啡。
  “不要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難道你都不擔心嗎?”
  他微微一笑,放下咖啡杯,“需要擔心的人不是我,而是那個企圖謀殺我的人。”
  “為什么?”紀超臉色有些不對勁,“難道你不怕對方再度下手嗎?”
  “既然沒能一舉殺了我,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怀墨緩緩綻出一個鯊魚見到獵物般的微笑,看得紀超有點膽寒。“這是他犯的最大錯誤。”
  “無論如何,身為公司的副總裁,我有責任維護你的安全。從今天開始,我會讓兩組人馬輪流保護你,我絕不會讓那個凶手有第二次的机會。”
  怀墨低笑著,揮了揮手,“你太緊張了,我現在不是沒事嗎?”
  “可是……”
  “不要緊的。對了,法國干邑區的紅酒交易談得怎么樣了?”
  “法國方面的負責人已經將亞洲的代理權全部交給我們,并在昨天簽下合約。”
  “很好,這次辛苦你了。”
  “哪里,佛南頓先生也是因為你的關系,才這么爽快地簽下合約。”
  “不管怎么說,你出力最多,改天找時間一起吃個飯吧。”怀墨微笑的說,臉上神情露出了些許感傷,“我們很久沒有一起吃飯了。”
  紀超眼底閃過一抹异樣光芒,“是啊,自從雪眉去世之后。”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已經失去了雪眉,我不愿再失去你。”他突生感慨的說。
  紀超笑得燦爛,“你不會失去我這個好朋友的。”
  靈月坐在桌前,正在用心靈感應著一只名叫‘彼德潘’的狗,究竟流落到何方。
  狗主人是一位衣著華麗的貴夫人,她是上回客戶李太太的朋友,在听了她的強力推荐后,哭哭啼啼上門求助,希望靈月能夠幫她找回失蹤兩天的愛犬。
  “我就知道是我對它太坏了,我才不過出門兩天,它就离家出走不肯回來……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彼德潘,你快回來媽媽身邊呀!”貴夫人呼天搶地的,好象痛失愛子的母親。
  靈月被她吵得不能專心感應,忍不住插嘴道:“夫人,如果你真的想找到彼德潘,你可不可以稍微安靜一下?”
  她已經盡量說得婉轉了,可是貴夫人聞言還是嘟起了嘴,一副靈月為難她的模樣。
  “我和彼德潘的感情好得不得了,現在它失蹤了,教我怎么能不難過?”她聲淚俱下地說。
  靈月當下啼笑皆非,不知是該繼續替她尋找愛犬,還是應該把她丟出門外;第二种方法誘人至极,可惜她不能這樣粗魯地對待客人,要不然傳出去她就沒飯吃了。
  因此靈月只得努力把她哭爹喊娘的噪音當作沒听見,專心一意地感應著狗儿的訊息。
  說實在的,有這种主人,也難怪她的狗想要离家出走。如果她真想做好事的話,似乎不該幫助小狗重回主人怀抱。
  真是兩難,錢財和義气究竟該如何取舍?
  “我似乎想太多了。”她輕輕噗哧一聲,暗罵自己神經。
  貴夫人渾然未覺她的舉動,自顧自地抽噎著,嘴里仍不住叨念著愛犬的點點滴滴。
  半晌后,靈月緩緩吁出一口气,睜開黑亮雙眸,“夫人,那兩天你是不是出了一趟遠門?”
  “是呀,我去香港大采購,怎么了?”貴夫人眨著淚汪汪的眼睛,不明白的問道。
  “你要出遠門的時候,通常都會把狗儿托在哪儿呢?”靈月快忍不住大笑的沖動。
  “我都會把狗放在……噢!”她睜圓了眼睛。
  “我‘看’到你的小狗正乖乖地躺在愛犬屋里面睡覺,你是不是忘了把它接回家?”
  靈月忍笑忍得嘴角險些抽筋。
  “我的天啊,我忘記了!”貴夫人嘴巴惊愕的大張,一臉無辜。
  靈月輕咳了几聲,“你現在可以直接去愛犬屋帶狗了。”
  “謝謝你,你真是太厲害了。”貴夫人一把抓起她的手,不可思議道:“你真的有超能力耶!”
  “謝謝夸獎。”
  “我該給你多少酬勞?真是太謝謝你了,李太太說得對,什么疑難雜症找你准沒錯。”貴夫人興奮不已。
  “這只是件小案子,我也沒出上什么力,算你兩千塊就好了。”
  “不不不,你幫了我大忙,我得好好謝謝你,五千塊如何?”不待她回答,貴夫人自皮包里抽出五張千元大鈔,放在她面前,“真是太謝謝你了,以后有什么問題,我一定再來找你。”
  “謝謝你,慢走。”靈月起身送客,這才發現門邊不知何時斜倚著一個男人,而且看樣子那男人像進來好一會儿了。
  “元……”她差點叫了出來。
  貴夫人痴迷地看了怀墨一眼,明顯流露出感興趣的樣子,“咦,這位先生怎么有些面熟,我們是不是曾在哪里見過面?”
  “應該沒有,我是大眾臉。”怀墨表情淡然的說,舉步緩緩走向靈月,“忙完了嗎?”
  “差不多了。”靈月還無法從惊訝當中醒來,只能被動地回答。
  貴夫人眼見怀墨始終沒有看她一眼,也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去了,況且她還有愛犬彼德潘要拯救呢!
  “這就是你平常的工作,幫有錢太太尋找失犬?”怀墨挑起一邊的眉毛,似笑非笑地說。
  “你是來取笑我的嗎?”
  他掩不住嘴角的笑意,“不,我只是沒想到有人會做出那么离譜的事,把狗寄放在店里,然后再四處尋找失犬。”
  “這還不算最离譜的,上回有一個是來問老公的,天知道她的真命天子几時會出現,我這里又不是月下老人事務所。”
  “你不是替人排解各种疑難雜症的嗎?”他戲謔地說。
  “但不包括幫有錢寡婦尋找下一任金主。”她一臉不能苟同的樣子。
  怀墨忍不住失笑了。
  老天,怎么遇見她就有笑不完的題材?
  “對了,你這個超級大忙人找我有什么事?該不會也是家里的狗儿遭虐待出走,要我幫你找回來吧?”她斜睨著他問道。
  “抱歉,你要失望了,我沒養狗,要不然也可以來上一大篇寵物与我的告白。”
  靈月揮揮手,“得了、得了,找我什么事?”其實他的到來,令她開心不已,她對他還是抱著若干期望的吧?
  怀墨輕咳一聲,有些不自在的說:“想請你吃飯。”
  “請我吃飯?!”她大吃一惊,聲音不由自主地揚高。
  “你的聲音好象鸚鵡。”他惊奇地看著她。
  靈月急忙拍拍胸脯,試圖鎮定下來。“你為什么想請我吃飯?”
  “那一天讓你受惊了,我想補償你。”
  她有些受寵若惊,“不要這么客气,應該是我請你才對,因為是你救了我一命。”
  “對方是沖著我來,你受了無妄之災,該是我向你陪罪。”他堅持道。
  “可是……”靈月突然想起一件事,連忙問:“對了,想害你的人捉到了沒有?”
  怀墨冷冷一笑,“他聰明得很,什么痕跡都沒留下,需要花一番功夫。”
  她臉色微白,“那你還有危險囉?”
  “沒有你想象中的危險,”他毫不在意地微笑,“看,我還不是一樣能出來走走晃晃?”
  她眼睛溜向他身后,“怎么沒人保讓你?你不是名人嗎?至少也該有一兩個警察保護你吧?”
  “警察太忙了,不好事事麻煩他們,再說這件事還不需要動用到警方。”
  “要不然你想怎樣?打算效法席維斯史特龍,在頭上綁條紅帶子,把自己變身成藍波呀?”靈月沒好气的說。
  怀墨聞言,失笑一聲,“你怎么比我還緊張的樣子?”
  “那當然。”
  “為什么?”
  “因為我愛——”她陡地住口,差點就說溜嘴了,她急忙改口道:“愛管閒事,而且我答應了雪眉要保讓你,自然得雞婆一點啊!”
  提起雪眉,他的眼神黯了下來,“你最近見到她了嗎?她過得好嗎?”
  見他傷神的模樣,靈月心疼地看著他,柔聲道:“她很好。事實上只要你過得很好,她也會跟著很好的。你們那么相愛,她怎么舍得看你痛苦?”
  “我這几天一直在想你說過的話。”
  “呃?”靈月心儿一跳。
  “雪眉還是我心底深處最愛的人,想起她也總使我心痛不已,可是現在我盡量回想起和她在一起的美好時光,越想起美麗的回憶,就越不覺得痛楚了。”他低語,“或許……我可以接受這就是人生,有喜有悲。”
  “這道理你應該早就明白了。”她溫言道。
  “是的,只是我從來沒有愛過一個女人,但自從雪眉走入我的生命后,我就嘗到了幸褔的滋味。”提起了雪眉,讓他眼底眉梢都亮了起來。
  靈月心中泛起又酸又甜的感覺,想要伸手將他攬入怀中,輕聲安慰著他。
  天,她已經愛慘了這個痴心至极的男人,可是他這輩子注定不會是她的。
  活人要如何跟一個鬼魂奪愛呢?
  靈月無語,眼角隱隱約約泛著淚光。
  怀墨突然發現到她的沉默,關心地問:“怎么了?”
  “沒事,你不是要請我吃飯嗎?”她故意歡聲道,不讓他看出心底的悵然。
  至少他現在把她當朋友看待,對她傾訴心事,她一點都不想破坏這种宁靜美麗的气氛。
  也許她可以滿足于一輩子做他的朋友,听他訴說一輩子的心事。
  也許……這也是很美的一件事。
  “想吃什么?”他唇邊勾起一抹微笑,“讓我猜猜。”
  靈月振作精神,展開笑靨。
  “海鮮!”
  他們倆异口同聲說了出來,在彼此眼底看到了默契与單純的歡愉。
  靈月心中一暖,暗自感謝著老天。這樣就好了,她就心滿意足了。
  怀墨則是心中一蕩,看著她瑩然白皙的臉蛋,那長駐眉宇間的精靈俏皮,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覺悄悄蔓延開來,占領了每一根神經末梢。
  他強烈地感覺到一种嶄新的情感在他倆之間悄悄建立起來,而他無力抗拒,更不想抗拒。
  有可能嗎?
  五光十色的燈光令人炫目,BOW PUB里充斥著嘈雜的音樂聲和人聲,交織出一片午夜的迷离虛幻。
  吧台前的高腳椅上,有兩個男人正低聲交談著。
  “我是要你做了他,不是要你嚇嚇他而已。”一個男聲陰沉道。
  “放心,你的錢絕對花得有代价,我一定會讓你看見他飽受折磨的离開人世。”另外一個聲音吊儿郎當,卻透著嗜血的殘酷。
  “我不想浪費時間,我只要他立刻死!”那個聲音咬牙切齒。
  “要這么便宜他嗎?”
  “少廢話,拿錢辦事就對了,如果你下次再失手,我保證我會先宰了你。”
  “老兄,別激動,如果要俐落地做掉他,其實只需要一枚炸彈就辦得到了,可是這樣太過張揚了,也容易留下痕跡。我可不想栽在這件任務上頭,警方對我查得很緊,用炸彈絕對會引起他們的疑心。”
  “你不是需要跑路費嗎?”
  “我更希望每件任務都是完美的犯罪藝術品,這是我個人小小的堅持。”另外一個聲音故作謙遜地說。
  “我給你十万美金,夠了吧?我要你快點解決掉他。”
  “你早說嘛,這樣子我就有恃無恐了。你放心吧,下次保證讓他魂飛九重天。”他自以為說了個好笑的笑話一樣,兀自笑得開怀。
  他的無賴狀令出錢的男人惱怒不已,不過他只是冷冷地警告道:“絕不能再失手,還有,千万不要太小看他,否則最后死得很難看的會是我們。”
  “了解。”
  “你說他不肯接受保護是怎么回事?”紀超對蹺著二郎腿的男人大吼。
  令他生气的是,眼前這個男人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望著他。
  男人身高大約一百八十几公分,一雙懶洋洋的眼睛好象沒睡醒的樣子,不過從來沒有人敢小視他。
  “怎么了?我們的副總裁怎么一副吃了炸藥的樣子?當心你的血壓,請為我們保重你的身体呀!”阿奇嚼著口香糖,還吹了個大泡泡。
  “阿奇,你身為調查部的負責人,原本就有責任保護總裁,尤其在發生那件事情之后,你更應該派人二十四小時的保護他。”紀超气沖沖地道,臉色鐵青。
  他真不曉得怀墨為什么如此器重阿奇,雖然他在偵緝商業犯罪上很有一手,可是光是這副跩樣子,就沒有資格做一個优秀的企業員工。尤其對他這個副總裁的態度,更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沒事的,總裁都說他沒事了,我何必要惹人討厭,派人二十四小時守在他身邊?”
  說完,阿奇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阿奇,你……”
  “對不起,副總裁,我昨晚熬夜看了一些報告,現在實在忍不住了……”他又打了個大呵欠,眨動著浮現淚水的眼睛,“可不可以請你移駕回副總裁室,這里就讓給屬下我睡一個午覺好嗎?”
  “你……”
  “謝謝。”不等他反應,阿奇就大刺刺地趴在桌上夢起周公來了。
  紀超气得拂袖而去,沒看到阿奇在他身后偷偷睜開一只眼睛,眸內精光四射,他唇邊甚至露出了一個促狹的笑。
  深夜時分,怀墨習慣性地站在落地窗前,凝望著窗外。他手上拿著一杯黑咖啡,心底充斥著复雜的情緒。
  這多情樓依然靜悄悄的,沒有熟悉的輕柔甜語和楚楚動人的身影,可是他卻不再覺得寂寞了,因為在他眼前閃過了一張逗趣生動的臉龐,發飆的模樣,愛笑的模樣,困惑的模樣……
  靈月的影像如此清晰,讓他想忘也忘不了。
  以前他深惡痛絕的感覺堂而皇之地入侵腦袋,可怕的是,他竟然也慢慢習慣了想念風靈月。
  是的,他想念和她斗气吵嘴的時候,也想念她全心全意的關怀。
  他們甚至約好了明日再一同吃晚餐。
  “這是不對的。”他懊惱地爬梳黑發,心中感到不安起來。
  他怎么可以有一點點喜歡她?怎么可以有一點點喜歡有她陪伴?
  他背叛了雪眉!這個想法陡地闖入他腦中,他不禁冷汗涔涔。
  雪眉雖然過世了,在天之靈猶不忘他的安危,依然努力請旁人照料他,足見她愛他之深,他怎么可以輕易地再喜歡上另外一個女人呢?
  他机伶伶地打了個冷顫,大手緊緊握著杯子,“不,她必須和我保持距离,离開我的生活,越遠越好,免得被傷了心。”
  心房傳來的陣陣刺痛,讓他四肢百骸都像被針戳中一般,寒冷絕望得駭人。
  但是怀墨在剎那間卻覺得,他做的是正确的決定。
  必須取消明晚的約會!
  一整個早上,靈月偎在軟綿綿的抱枕上,兀自發著呆,還笑得好開心。
  今天晚上她要到怀墨家吃晚餐,這表示什么呢?
  是否表示他有一絲絲喜歡她了?
  她的臉倏地羞紅起來,羞澀地低斥道:“討厭,我在想什么呀?不過是一頓飯而已,對他來講可能不算什么,我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他的心底只有雪眉,唉!
  靈月努力揮去惱人的愁悵,她絕不讓這些情緒毀了她的好心情。
  噢,光想到要和他共進晚餐就讓她心花怒放。
  她靠著抱枕,笑得像個小花痴一樣。
  晚上怎么不快點來臨?她決定今天一整天都不要吃飯,全心迎接這個美好的晚餐約會。
  靈月滿腦子都是怀墨的身形,壓根沒有任何感應預知能力。
  靈月為了今晚的約會特地做了一番打扮,昨天怀墨跟她說,今天下午有一個重要會議,可能會開得晚一點,所以要她先到他家里等。
  不過靈月實在按捺不住,下午四點半就關了店門,赶走一個尋找失貓的貴太太,然后跳上出租車朝陽明山駛去。
  她的机車還停在他家門口,不過看樣子她今天也用不著騎回家了,因為紳士如他,一定會堅持要送她的。
  靈月開心地沿路哼著歌,好心情惹得司机對她頻頻回顧,還問她是不是要去會情郎。
  呵,情郎,她這才感覺到這個名詞念來有多么甜蜜,雖然怀墨目前還不是她的情郎,卻已在她心底烙下痕跡了。
  原來想念一個人,賴著一個人,心里挂著一個人的滋味是這么棒。
  靈月突然覺得自己變得更加美麗了。
  出租車駛進一棟中國式樓房前,她付完錢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車,按下門邊的電鈴。
  馮媽一見是她,一張圓臉立刻布滿了惊喜,“小姐。”
  “你好,請別叫我小姐了,我是靈月,精靈的靈,月亮的月,請多多指教。”她笑靨如花的自我介紹。
  馮媽笑著點點頭,心里更喜歡這個女孩了。“請進。”
  “元先生應該還沒回來吧?”
  “是的,他說要晚點回來。”
  靈月望著去沏茶的馮媽,臉蛋微微泛紅。不知道馮媽曉不曉得怀墨約她共進晚餐呢?
  她像個小孩似的偷偷笑著,竊喜于自己的幸福。
  “小姐……”
  “我是靈月,靈月。”她笑著糾正。
  “靈月小姐,”馮媽還是改不了口,“今天你和先生有約嗎?”
  “是啊,難道他沒有告訴你嗎?”她有些疑惑。
  “可能是故意不想讓我這個老太婆知道吧。”馮媽朝她擠眉弄眼,眉宇間一副曖昧。
  靈月臉紅了,輕輕地點了點頭,“噢。”
  說不定他是特意讓兩人獨處,然后像之前一樣,她親手做飯給他吃。這樣不就像一對小夫妻了嗎?
  哎呀,羞死人了,她怎么自顧自地想得這么樂?
  靈月輕輕清了清喉嚨,對著馮媽溫柔笑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算的,不過看樣子你今天可以早點回去休息了。”
  “我明白,我明白。”馮媽喜上眉梢,巴不得快點离開的樣子。“我待會就讓我孫子來載我。靈月小姐,万事拜托了。”
  她一下子慌了手腳,紅著臉囁嚅道:“拜……拜托什么?你指的是什么?”
  “我看得出先生對你很不一樣,或許你真的就是那個可以把先生拉出悲傷的人。”馮媽安慰地笑著。
  靈月眼睫低垂,心底說不出是何滋味。“我……盡力而為。”
  “那我就不打扰你們了。”馮媽興匆匆地去打電話。
  她們坐下來聊了一會儿,突然听到喇叭聲。
  “那先生的晚餐就有勞你了。”馮媽笑咪咪的說。
  “你放心,交給我。”
  待馮媽离開后,靈月開始卷起袖子洗手做羹湯。
  做好晚飯等待男人回家吃飯,這种感覺好幸福。
  靈月傻笑著,突然覺得空气里充滿著一种名喚幸福的粉紅色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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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做好一桌美味的菜肴后,靈月興奮地等待車聲響起,可是左等右等,外頭一直沒有車聲傳來。
  已經八點了,難道開會會開到這么晚?
  靈月努力說服自己他不會有事,因為到目前為止她感受不到什么危險的訊息,只是心底有些紊亂,不過或許是因為他的遲歸吧!
  八點半……九點……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靈月的心情已經從興奮轉變為坐立難安了。
  她擔心地走出廚房,站在落地窗前,但見銀白月光洒落在樹梢和草地上,就是不見他的人影。
  她轉身走到一扇緊閉的門前——他的書房。
  靈月左顧右盼,像個小偷一樣,不過她隨即意識到這棟偌大的屋子里只有自己一個人,何必偷偷摸摸的呢?
  再說她的心底深處有個聲音一直催促著她走進里頭。
  不過她還是在心中交戰了許久。
  探人隱私不是她的癖好,尤其是一個她深愛的男人,她更無權窺探他的私密。
  可是該死的手和腳自有意識,等到她回過神時,早就置身在安靜清雅的書房里。
  他的書房就像他的人一樣,干淨又深富內涵,書柜里排滿了書籍,粉白牆面上挂著几幅中國字畫。
  元怀墨……難怪他的父母會為他取這個名字,看來他也很喜歡中國的書法与繪畫。
  其中一幅字畫上,寫的是杜牧的‘贈別’,龍飛鳳舞的字跡隱隱透露出滄涼之意。
          多情卻似總無情
          唯覺尊前笑不成
          蜡燭有心還惜別
          替人垂淚到天明
  她的目光轉到底下的落款,赫然發現上頭寫的是——元怀墨于妻逝怀筆。
  她的心被狠狠一撞。
  牆上還有另一幅字,她明知是自虐,卻還是忍不住望向那充滿哀傷的字,上面題的是李清照半闋的‘臨江仙’:
          感月吟風多少事
          如今老去無成
          誰怜憔悴更凋零
          試燈無意思
          踏雪沒心情
  杜牧的詩,寫透了情深別离的痛苦;李清照的詞更闡明了她對人世歡樂的看透与寂寞。
  怎么可以呢?他現在還年輕,怎么可以有‘試燈沒意思,踏雪沒心情’的感慨?
  靈月輕輕碰触著力透紙背的墨跡,心底悵然不已。“他這么深愛雪眉,我……又算得了什么?”
  令她難受的是,明知深愛的男人心里愛的是另一個女人,她卻不能夠吃醋,因為雪眉已經夠可怜了,她有什么立場吃她的醋?
  一陣車聲由遠而近地鑽入她的耳朵,靈月悚然惊跳起來,她急急地跑出書房。匆忙間,她沒有注意到桌上的紙被她急跑時帶起的風吹落到地上。
  她匆匆來到大門口,呼吸輕喘地開啟門屝,預料會看見他眼底的惊喜。
  沒想到怀墨看見她的第一眼卻是眉頭深鎖,緊擰得嚇人。
  “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她倒退了一步,試探地微笑著。
  “該死!”他的低咒令她心里一惊,“我一忙,竟忘了通知你晚餐取消。”
  她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卻還是勉強笑道:“你有事情嗎?”
  “是。”
  靈月又摸不著他的心思了,她心慌地說:“那……你什么時候有空?”
  “都沒空。”他徑自閃過她走入屋里,神色淡漠得嚇人。
  他怎么了?怎么又恢复昔日的冷漠無情?
  “我……我做錯了什么嗎?”她咬著唇問道。
  該死,她為什么又是這副怯怯可怜的模樣?
  怀墨強迫自己硬起心腸,冷聲道:“你怎么會這么以為呢?”
  “那還用說,你對我好冷漠。”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帶著濃濃的委屈。
  他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表情看不見絲毫溫情,“那又如何?”
  “發生了什么事?”她臉色蒼白,急著想要理解他的心思。
  “沒事。”
  “元怀墨!”她開始有一絲怒气,卻有更多的心慌。
  怀墨倏然轉過身,臉上的表情陰鷙,“你開始令我感到厭惡了。”
  靈月聞言,臉色瞬間慘白,“你在說什么?”
  “成天糾纏著我,你不覺得煩悶嗎?”
  “我……”她被他突如其來的低吼嚇得眼圈一紅。
  “你不能讓我松口气嗎?難道非把我逼瘋不可?”他無情地盯著她,口气充滿譏諷。
  “我沒有……”她被他的目光看得后退了几步。
  “沒有最好,你應該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徑自往書房走,“恕不送客。”
  靈月深受打擊,她站在原地發呆了几十秒,委屈和震惊在她血管里瘋狂流竄著,她想大叫、想大哭,可是卻發現什么聲音都喊不出來。
  因為她在他眼底看到一抹溫柔,在刻意冷酷的表情底下,他的眼神并沒有他以為的那么殘忍。
  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事,再怎么說,她都不相信他會無緣無故變成這樣。
  她揮開顧忌和擔憂,腳步急促的追入書房,卻看見他正彎腰拾起一張紙箋。
  “你來過我書房?”他的聲音頓時變得危險。
  靈月好不容易凝聚的力量又潰散了,結結巴巴的說:“我……我并不是蓄意的,我只是……只是……”
  風暴瞬間籠罩在書房里,而怀墨眼底的憤怒正是暴風來源。
  “只是什么?你以為你可以取代雪眉的位置嗎?別痴心妄想了。”他眉頭緊蹙得嚇人,低吼一聲,“你滾!我不要再看見你。”
  她拚命維持的平靜瞬間瓦解,難堪像刀鋒一樣片片砍入她的心髒。
  靈月低泣了一聲,掩面奔出書房。
  她還祈求什么?還希望能得到什么?他彷佛是一塊千年不融的寒冰,她怎么努力也融化不了他,再留下也只是徒增難堪罷了。
  她狂奔出大門,在飄著微微細雨的夜晚中跳上机車,疾馳而去。
  雨水扑面她渾然不覺,因為她的心早已淪入酷寒地獄中。
  看著她离去,怀墨心頭緊緊糾結,他瘖啞地低語一聲:“對不起……”
  因為他沒有那個資格,也沒有剩余的愛可以給她了。
  靈月回家后生了一場大病,肉体的傷痛再加上心靈的重創,這場感冒來勢洶洶,迅速轉成急性肺炎。
  她拖著虛弱的身体到醫院求診,直到護士關切地扶住她時,才允許自己昏厥過去。
  之后的几天,她几乎是徘徊在高燒与昏迷中,不斷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不斷地掉眼淚。
  等到她自病魔纏繞中掙脫出來時,已經是四天后的下午了。
  高燒和病毒的侵襲讓她原本纖小的身子更加清瘦,臉蛋也像失去了滋潤一般,顯得蒼白而憔悴。
  她疲倦至极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迷惘呆滯地環視著四周。
  她在哪里?
  靈月想問出口,卻發現喉頭干燥得像火在燒一樣,怎么也發不出聲來。
  “你醒了?”一個溫和的女聲在她耳畔響起。
  靈月努力凝聚眸光,這才發現出聲者是一個白衣女孩。
  “雪眉?”她啞著嗓子,試探地問道。
  “雪眉是你的家人嗎?你昏迷了四天,要不要我們通知你的家人前來?”
  她看清楚了,在她面前的是一個白衣護士,臉上帶著一抹溫暖的笑。
  靈月勉強搖頭,唇邊浮現一抹可怜兮兮的笑。“不,我沒事。我的家人在新加坡,我不想讓他們擔心。”
  而且她能找誰呢?所謂的家人是父親和他的妻子,以及他們的孩子,根本沒有她存在的空間,她也早就學會不去乞求什么。
  她自食其力了這么久,沒有理由在這時讓她的‘家人’再介入她的生命中。
  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熱鬧快樂,這是她的生活哲學之一。
  “小姐,那我們可以通知誰來為你繳住院的保證金呢?”護士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在你生病時還拿這些事煩你,不過這是本院的規定。”
  “沒關系,我有帶皮包來,我把證件和保證金先給你,其它的費用……”
  “不要緊,你可以出院之后再回來繳交。”護士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你真的不要通知家人或朋友過來照料你嗎?”
  “不用了,我只想知道我究竟生了什么病。”
  “你是感冒引起的急性肺炎,不過現在已經痊愈了大半,只要你耐心的服藥和好好的休息,慢慢就會好起來的,其余的等巡房大夫來,你可以再向他詳細詢問。”
  “小姐,謝謝你。”
  直到護士离開后,靈月才緩緩閉上眼睛,低低吁了一口气。
  好累……她的心和身体都好累,累得她几乎不想再活下去。
  生平第一次,她有厭世的念頭。
  靈月永遠忘不了元怀墨在赶走她之前所說過的話,一字一句都戳進她的心房,刺得她傷痕累累的。
  是啊,她這個人又算得了什么呢?活在世上對世人也毫無貢獻,這個世界有她無她好象也沒有什么差別,更沒有人在乎她是不是活著。
  看來她這些年的積极進取与快樂,只是一种欺騙自己的行為,事實上她什么也不是!
  生命一旦沒有了意義,活著是否只是一种多余?
  她兩眼空洞地望著粉白的天花板,心底愁腸百轉。
  唉……
  赶走了靈月,日子卻沒有怀墨想象中的平靜無波,相反的,他反倒覺得事事逆心,看什么人都不順眼。
  雖然只失去了她的音訊一個星期,他卻覺得整個人像頭困獅一般,時時刻刻焦慮惱怒。
  該死,她滾离他的生活,他應該感到高興才是,為什么會渾身不對勁?
  現在公司上下的員工都知道總裁的心情比以前更坏,每個要進他辦公室的主管都戰戰兢兢的,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他。唯有調查部的阿奇敢笑嘻嘻地走入總裁辦公室,然后依舊笑咪咪的走出來。
  “總裁,我想有件事情是你應該知道的。”阿奇穿著一套拉風的皮衣走進辦公室,一副吊儿郎當的模樣。
  怀墨自計算机屏幕前猛然抬頭,臉色肅然冷漠。“什么事?”
  “上回的意外,我們已經搜集到一些有用的蛛絲馬跡,現在正在加緊追查中,還有……”阿奇眨眨眼睛,別有會意地看著他,“有件事是我雞婆去調查的,不過我想你一定會有興趣知道。”
  “究竟是什么?”他不耐煩地瞪著阿奇。
  “那位与你共患難的風小姐,此刻正躺在忠孝醫院的病床上,病得奄奄一息了。”阿奇瞅著他的反應。
  怀墨一顆心猛然抽痛了一下,但臉上依舊故作冷淡,“你怎么會以為我對她的事有興趣?”
  “沒興趣?那就算了,我弄到的病房號碼也沒有什么用了。”阿奇咧嘴微笑,“容我先告退去調查那件比較重要的車禍事件。”
  “把你手上的文件都留下來。”怀墨陡然出聲,橫眉豎目地看著他,好象在看他是否有那個膽子敢質疑自己的命令。
  阿奇無聲一笑,乖乖地將文件放在桌上,“是。”
  “你可以下去了。”
  “明白。”
  待阿奇晃离辦公室后,怀墨立刻抓起桌上的資料,在看著的同時臉色漸漸泛白。
  阿奇呈上的報告十分詳細,連靈月的病歷表都弄了一份過來。但是里頭的內容讓怀墨既震怒又心痛,待看完后,他不禁仰天低吼一聲。
  “該死!該死的我!”
  午后的陽光洒入虛掩著窗帘的病房里,靈月靜靜地沉睡著,面容平靜而憂傷。
  同病房的其它病人也正睡著午覺,一時之間,整個房間里充滿了靜謐的气息。
  怀墨悄悄走了進來,在見到一臉憔悴的靈月時,心痛得擰成一團。
  他還是一臉的嚴肅,可是捧在身前的一束粉紅色百合花卻泄漏了他的滿腔柔情。
  怀墨不敢多逗留,生怕她醒來見到他。將花放在她床邊的柜子上,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無聲地离去。
  在他离去不久,靈月突然從夢中惊醒,陡然睜開了雙眼。
  “怀墨!”她冷汗涔涔地低叫一聲,這才發現原來是一場夢。
  她夢見怀墨家被裝設了炸彈,然后坏蛋按下引爆裝置,瞬間便把整棟房子和他一齊摧毀。
  好可怕的噩夢!不過最令她痛恨的是,她竟在夢里為他流淚、為他著急,那個沒有心肝的男人,她干嘛還要為他擔心呢?
  靈月自嘲地笑了笑,這才發現放在床邊柜子上的一大束百合花。
  “咦,是誰送錯了?”她騰出沒有打點滴的那只手,略微遲疑地撥弄著柔嫩的花瓣。
  好可惜,這么美的花卻不是送她的。
  她拿過花束,深深地吸了口气,好香。
  “風小姐,待會要換病房喔。”護士走進病房,笑吟吟地對她說。
  “換病房,為什么?”她低頭看著手上的花束,“對了,護士小姐,這束花應該是送錯了的,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問一下,是不是隔壁病床的?”
  “花束?”護士微惑地道。
  “是啊,這束花……”靈月突然發現里頭藏了張小卡片,她輕輕拈來展開一看。
  上頭只有几個龍飛鳳舞、似曾相識的字——早日康复。
  沒有署名,可是她的心卻沒來由地狂跳了一下。
  會是他嗎?
  她隨即硬生生抹去這個可能性。不可能的,她永遠不會忘記他要她滾,他說他再也不要見到她了。
  一顆心能承受多少傷口?
  她嗅著百合甜蜜的花香,戚然地搖搖頭。
  “風小姐,怎么了?”
  “沒事。”
  “那等一下就換到五樓的病房。”
  她一愣,“為什么?”
  “我方才不是跟你說了嗎?你要換病房了,而且還是換到頭等病房。”護士欣羡地望著她,“對了,你男朋友長得好帥喔!而且對你真好……”
  “啊?”等等,她究竟在說什么呀?
  靈月一臉有听沒有懂的表情,讓護士忍不住笑了起來。
  “總而言之,待會我會送你到五樓,現在我先幫你把點滴拔掉,等弄妥了之后再幫你重新打點滴。”
  “可是我……我住頭等病房?”她一頭霧水的問。
  “我想他會再來看你的,你問我這么多我也說不明白,還是等他來了之后你再問他吧。”護士邊說邊小心地拔起點滴的針管。
  靈月稍微動了動因打點滴而酸疼的手,依舊滿臉疑惑。
  “奇怪,究竟是誰?”她喃喃自語。
  “你究竟什么時候要行動?”
  “喂,兄弟,要弄到威力強大的炸藥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說還要時間組合炸彈。只要給我點時間,我一定能演出一場完美無缺的死亡火焰。”
  “若你敢誤了我的正事,我就……”
  “放心,我會跟錢過不去嗎?”
  “很好,你明白這個道理就好。”一個瘦削的身影狠狠撂下話來,警告地瞪了對方一眼后,才匆匆地隱入暗巷內。
  “王八蛋,一副跩樣子,當心老子以后也把你炸著玩。”男人吐了口痰在地上,滿臉不屑地轉身向不同的方向离去。
  暗夜,隱隱約約透著詭譎多變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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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靈月在床上躺了好些天,就是沒等到那個神秘男人出現。
  其實她心底還是有著一絲希望,希望那個男人就是怀墨。他會帶著一臉懊悔的表情來到她面前,向她傾訴著他已經從陰霾中走出,明白了她將會是他今生的新娘……
  她陡然嗤笑一聲,敲了自己的頭一記,“還真會作白日夢,童話故事只是虛擬的世界,而浪漫的真愛告白也只是電影里的場景。事實是,元怀墨宁可活在過去也不愿意正視未來,他只不過是個懦弱的超級大混球!”
  “賓果,一句話正中紅心!”
  門口突然響起一陣鼓掌聲,靈月嚇了一跳,瞪著倚在門口的男人。
  他穿著一身的黑衣黑褲,耳垂挂了一只小小的銀色耳環,唇邊噙著一絲若隱若現的笑。
  “請問你是……”
  “你是風靈月小姐吧,久仰久仰。”他大踏步走進來,熱切地握住她的手搖動著。
  友善、溫暖,靈月在剎那間感受到了他的真切,她原本的疑惑也在瞬間化作安心的笑容。
  “你好,我就是風靈月,可以請問你是誰嗎?”他宛若看見熟人的親切微笑,給了她不少安慰。
  “我叫阿奇,元氏的調查部負責人,請多指教。”
  “你是來拉票競選的嗎?”他的表情逗笑了她。
  “事實上,我是來幫我那個硬頭殼的老板當說客的。”他突然一本正經的說。
  “元怀墨?”她的表情瞬間黯然下來。
  “是的,很遺憾我最近才知道你的存在,否則我早就千方百計把老板哄到你身邊來了。”他真摯地道。
  她微偏著頭,“為什么?”
  “因為我最近才見到他的笑容。”
  “我指的不是這個。”元怀墨有笑容關她何事?
  “你指的是,為什么我要千方百計把他哄到你身邊?”阿奇敏銳地問。
  “是的。”
  “因為他救了我一命。”
  “我被你弄胡涂了。”靈月微蹙眉頭,不解他話中之意。
  “不知怎的,我覺得我可以信任你。”他的笑臉驀然閃過一抹深思。
  “謝謝,這表示你終于要把話說清楚了嗎?”她歎了一聲,“我還以為我快要被這堆謎團給壓死了。”
  “嘿,我喜歡你。”他快樂地指出,“你有絕佳的幽默感。”
  “很高興我在病中還能對人類有所貢獻。”她自我解嘲道。
  “我會把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訴你,首先我必須要跟你坦白一件事。”
  “什么事?”靈月微笑的指指床邊的一張沙發椅,“我有預感你會在這里待上好一會儿,為了避免腳酸,你還是先坐下來吧。”
  阿奇老實不客气地坐下,黑眸閃動著促狹的興味,“難怪我家老板會喜歡你,你是個体貼又溫暖的女人。”
  她眼神一黯,有些泫然欲泣,“可不可以不要提到他?我不想听到他的事。”
  “他傷了你的心?”
  “我不想談這個。”
  “好吧,先讓我們來弄清楚一件事。”他緊盯著她,溫和地問:“你愛他嗎?”
  靈月咬咬下唇,眼底布滿痛楚,“我……我愛他,可是這并不代表什么,他根本不領情。”
  “所以我說了,他是個硬頭殼,腦袋瓜比一吨的水泥還要堅固。”
  “你不是他的員工嗎?怎么罵得比我還難听。”她哭笑不得的說。
  “听過魏征這號人物沒?”
  她呆了呆,“有,怎樣?”
  “我就是現代魏征,不抱老板的大腿,反倒愛說忠言逆耳的話,而你,”他頓了頓,笑嘻嘻的說:“就是我最近常跟老板嘮叨的話題。”
  “你把我越弄越迷糊了。”
  “OK,看來我還是一件一件的說好了,省得你听不懂,用點滴瓶K我腦袋。”
  “這倒提醒了我,快說,要不然我就用這個敲你腦袋。”靈月恐嚇道。
  阿奇咧嘴笑著,“其實我以前在國際特警組織做事,有一回出任務不小心落入恐怖分子手中,恰巧被到美國出差的元怀墨撞見,他奮不顧身地把我救了出來,從此我就變成他的死忠護衛了。”
  “听起來好象是警匪動作片,可是元怀墨居然能把你從恐怖分子手中救出來?”她不敢置信的搖搖頭,“太夸張了,你要替他吹噓也用不著說得這么夸張。”
  “我生性朴實,向來不會夸張。其實我一直感覺他那時候好象視死如歸的樣子,等回台灣之后,我才發現原來他曾經發生過一些事,以至于像個行尸走肉一樣,對自己的生命完全不顧。”
  “雪眉死了,他也不想活了。”她低聲道。
  他深深凝視著她,“看來你也知道那件事。”
  靈月點點頭,“我知道,只是我不知道該怎么做。看他這樣我好心疼,可是無論我怎么做,他就是不愿從悲傷走出來,我好累。”
  “我們都知道他有多固執,我們也都想看見他快樂起來,他是個好人,不該承受這些苦難的。”
  “你說得對。”她戚然微笑,“他是不該承受這些苦難,但是他一直活在夢里,不肯醒來看看外面的世界。在夢里他忍受著痛苦,雖然很安全,可是在夢里沒有人會愛他,他最后還是會傷心至死的。”
  阿奇張大眼睛,“你很愛他,你簡直愛慘他了。”
  “是的,這种事連沒有預知能力的人都看得出來,可是他這個當事人偏偏瞎了眼睛。”
  “或許該說,他害怕再次受傷害。”
  “我累了,我沒有力气幫助他走出悲傷。”她已經被他的抗拒弄得傷痕累累,再多的熱情也抵不過他冰冷嫌惡的眼神。
  “你不可以放棄。”阿奇臉色一正。
  “他自己都放棄了自己,我又能怎么做?”靈月抬眼看著他,苦笑道。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低沉地述說:“我回來台灣近四個月,從沒有看過他笑,可是在不久以前,我終于看到他笑了。”
  靈月沉默以對,低頭狀似專心盯著自己的手指。
  “那是他認識你之后,有一天我送報告到辦公室給他時,發現他正對著窗外發呆微笑,臉上的表情溫柔极了,好象正在想著心愛的人一樣。”
  “他是在想雪眉。”
  “喔,那他桌上寫滿了‘風靈月’的紙張該怎么說?”
  她猛然一震,沒有說話。
  “后來我做了一番小小的調查,知道你是誰。我發現每當你們見過面,第二天他臉上都會帶著一抹夢幻般的笑容,我知道他心底的冰雪已經融化了。”
  “你跟蹤我們?”
  阿奇頓時有种被瞧不起的感覺,“嘿,跟蹤調查是最小儿科的伎倆,我自有我的門路。”
  “對不起。”她歉然道。
  他欣然接受她的道歉。“總之,你帶給他的影響已經改變了他,只是他不肯承認,你也沒有注意到。”
  “我注意到了,他變得會笑、會跟我打趣,甚至還會夸獎我,可是總是維持不了多久,他就又變得陰陽怪气了。”
  “給他時間。”阿奇柔聲地勸道:“畢竟你們認識還不到一個月,可是過去那一段卻陪了他很久,他要掙脫總需要時間,尤其依他的個性看來,說不定他覺得他若愛你,便是背叛了雪眉。”
  “你說得對。”靈月恍然地點點頭,杏眸倏然明亮起來,“他那么痴情,是沒有辦法在短短的時間里就看清楚我和雪眉是不同的,而我們兩個都愛他。”
  這是臥病在床以來,她頭一次重新燃起希望与熱情的火花。
  “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女孩。”阿奇滿意她笑道。
  “那我該怎么做?”她頓了頓,又有些不放心地問:“你确定他對我……也是有一點感情的嗎?你确定他不是嫌惡、討厭我?”
  “我确定,你該不會被他暴怒的話語、駭人的表情嚇到了吧?那是他的保護色,你應該明白。”
  “明白是一回事,可是親耳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她振作精神,“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你給了我极大的信心。”
  “別客气,我最喜歡當立場超然的旁觀者了,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嘛。”他笑咪咪的說。
  “謝謝你。”
  “不客气。”阿奇環顧這舒适宁靜的病房,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對了,這間病房是他親自挑選的,換病房的決定也是他做的,這下子你該相信,他對你也是有些在乎了吧?”
  靈月心頭一暖,全身的疲乏虛弱好象瞬間都消失了。
  “如果你還不怎么相信的話,我可以安排一下,讓你看見他的關心。”阿奇的唇邊露出一絲賊兮兮的笑容。
  她不明所以地望著他,“啊?”
  “養好精神,晚上看好戲,不過我需要你做一件事。”阿奇走近她,在她耳邊仔細地叮囑著。
  她略顯蒼白的臉蛋涌起一抹紅暈,眨著眼問:“這樣好嗎?”
  “小姐,你冒險犯難的精神到哪里去了?”
  靈月聞言噗哧一笑,“噢,我明白了,就照你提議的這么辦吧。”
  怀墨呀怀墨,但愿你懂得我的一片心。
  月上樹梢,靜謐的頭等病房內幽幽暗暗,只有些微的月光透窗而入,洒落几絲瑩白。
  靈月安靜地躺在床上,似乎已沉入夢鄉。
  一個高大的身影驀然推門而入,冷峻的臉龐布滿了倉惶、恐懼。
  “靈月?”怀墨的聲音瘖啞而痛苦,遲疑地走近床畔。
  她的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呼息輕緩遲慢。
  阿奇告訴他,靈月感染了并發的坏血症,情況很危急,醫生已經宣布沒救了。
  他得知這個消息后差點瘋了,飛車赶來醫院,顧不得質問醫生為何見死不救,就先沖上了五樓,他怕再也見不到她了。
  雪眉車禍在醫院去世的那一天,他人正好在國外來不及赶回來,未能見她最后一面,這份遺憾讓他痛苦至今,他好怕得再經歷同樣撕心裂肺的痛。
  “靈月……”彷佛怕碰痛了她似的,他輕輕地執起她的手,心慌地發現她一動也不動。
  她瘦了好多,面容憔悴,病魔正逐漸奪去她的生命,和他印象中的熱情女郎完全不一樣。
  劇烈的感情翻江倒海地沖入他的心里,擊潰了他所有的防備、顧忌和遲疑。
  不,她不能死!
  “靈月,你睜開眼睛看看我,你不能死。”他一開始是輕聲懇求著,最后忍不住哀痛地低吼了出來,“不能离開我,我不准,你听到了嗎?”
  靈月緊閉的眼角沁出一顆晶瑩的淚珠,這滴眼淚灼痛了他的心。
  “我不知道發生在我們之間的是什么,我甚至不知道我究竟是討厭你還是喜歡你,可是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离開我的生命。你走了,誰來做飯給我吃?誰來和我吵嘴?誰來……”怀墨的聲音陡然哽咽了,几乎無法出聲,“誰來對我微笑呢?”
  靈月沒有睜開眼睛,可是淚水卻從眼角汨汩流出。
  “你听到我說話了?那我命令你醒來!你不能這么懦弱,你不是說要保護我、要救我的嗎?你怎么可以對雪眉失信?你說你要照顧我的!”
  靈月再也忍不住了,她的淚瘋狂落下,卻生怕一睜開眼睛,這美麗的一切就會像夢一樣消失。
  “醒過來,你快醒過來,你敢走出我的生命試試看!”他几乎是在威脅恫喝,可是聲音里的脆弱卻出賣了他。
  天,他在害怕,他真的好害怕她离開他!
  “怀墨!”她驀然哭了出來,雙手緊緊抱住他的頸項,“這是真的嗎?你真的希望我做飯給你吃、和你吵嘴……你不是再也不要見到我了嗎?”
  她破碎的低喊擰疼了他的心。
  “我是個混蛋,我收回所有該死的指控,只要你不要离開我,只要你沒事……”他輕輕地拭去她的淚水,突然呆住了。
  靈月看出他的震惊和迷惑,含淚笑著解釋說:“我沒事,是阿奇要我假裝快死了,他說其實你很關心我,并不希望我死。”
  “我當然不希望你死。”他心有余悸地捂住她的嘴巴。先不管究竟是發生了什么事,只要她醒來,只要她不是病得快死掉了,一切都可以慢慢談。
  她又高興又難過地看著他,“可是你不要我再出現在你周遭,你說過你不要再見到我。”
  她還是念念不忘他說過的話,害怕他此刻的好只不過是曇花一現而已。
  怀墨懊悔地緊握住她的手,低沉沙啞地說:“因為我在害怕……怕傷害你,也傷害我自己。”
  “那現在呢?”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深深地望入她的眼眸,“和失去你的痛一比,其它的都不算什么了,或許……我可以再冒一次險。”
  靈月低喊一聲,欣喜若狂地摟住他的脖子,熱淚盈頰地偎在他頸項間,“我是在作夢嗎?”
  他低低吁出一口气,心滿意足地擁著她,“這句話應該是我問才是,我是在作夢嗎?”
  “對了,可是你對雪眉……”
  怀墨的手微微一僵,隨即輕輕地撫触著她的背,臉上的表情既感傷又溫柔,“我依然愛雪眉,她是我過去的一部分,我無法忘記她……抱歉。”
  靈月稍稍退出他的怀抱,目光溫柔地看著他,“我也不要你忘了她,她那么好,是值得你深愛一輩子的。”
  “但是我保證,我會試著給你更多的愛与關怀,請給我時間好嗎?”他語气真摯的說。
  “你能這樣說,我就已經很滿足了。”這樣就已經夠好了,至少他接受了她的愛,也嘗試著要去愛她。
  靈月滿足地低歎著,小手輕輕地撫著他眼眶底下的淡淡青紫。
  他緊緊地盯著她,“你瘦了好多。”
  她痴痴地看著他,“你也是,气色好差。”
  “或許我們兩個可以互相鼓勵,把對方養胖起來。”怀墨微笑道,眉宇間洋溢著愛怜。
  “好,打勾勾。”她孩子气地伸手,勾住了他的小指,“這是約定。”
  “嗯,這是約定。”他眼底閃動著釋然的笑意。
  月色瑩柔淡雅,悄悄地洒在兩個緊偎的人身上。
  靈月的病迅速好了起來,或許是因為人逢喜事精神爽,也或許是因為怀墨每天都來探望她、陪伴她的關系,一個星期后,她的身体已經完全康复了。
  接下來的日子像是靈月心靈深處最美的夢被實現,怀墨三不五時帶她出去吃飯,有時也帶她回多情樓讓馮媽看看。
  雖然日子過得很開心,他也慢慢敞開心扉,有時還會主動對她調笑嬉戲,兩人就像一對深愛多年的戀人一樣,可是她心里卻有股隱隱約約的擔憂。
  可能是因為想謀殺怀墨的凶手還沒捉到,也可能是因為雪眉沒有再出現過了,所以她心底總有种不踏實的感覺,好象冥冥中,還有什么事情會發生一樣。
  這一天,怀墨中午打了通電話給她,說是要她見見他最好的朋友,三人一起吃頓晚餐。
  不知怎地,靈月接了電話后就覺得心頭不安,她不知道是為了什么,可是這种不祥的感覺像顆不定時炸彈一樣,令她心頭惴惴難安,好象有什么事要發生。
  不過,無論她怎么去感應、去思索,都摸索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后也只能懸著這樁心事准備赴約。
  下班后不久,怀墨帶著歡愉的心情來到她的住處。
  “准備好了嗎?”他倚在門邊,對著她微笑。
  靈月倏然抬頭,黑亮的大眼里漾著一抹惊懼,她隨即壓下那种心慌的感覺。
  今天是美麗的一天,會有美好的一個夜晚,她絕不讓雜亂的思緒毀了這個晚上。
  怀墨要介紹他最好的朋友給她認識,這表示他們的關系和情感又向前邁進了一步,這是多么值得開心的事呀!
  “我准備好了。”她今天穿了一件紅色的衣衫,襯著雪白的肌膚,看起來就像是一顆誘人的紅苹果。
  怀墨忍不住親了親她的臉蛋,深情地看著她,“我好想你。”
  靈月聞言臉紅了,“我也是。”
  “難怪我今天一整天耳朵都好痒。”他促狹道。
  “彼此彼此,我不但耳朵痒,連腳底都痒了起來,是不是因為你今天一整天都想要呵我腳底的關系?”她不甘示弱的反擊。
  怀墨仰頭大笑起來,親密地摟著她,“你這個鬼靈精,每次都只會消遣我。”
  誰想得到,他現在居然能夠如此自然地和她說說笑笑,并敞開胸怀接受她所給予的甜蜜。
  与她相愛,彷佛是天地間再自然不過的事了,他不敢相信自己以前居然排斥這种美好的感覺。
  “我們可以上車了嗎?我肚子餓扁了。”她對著他甜甜一笑。
  “當然,紀超應該已經到了,我們可不能讓他等太久。”說完,他攬著她走向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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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紀超拎著公文包走入多情樓,對著前來開門的馮媽微笑。
  “馮媽,好久不見。”
  “紀先生,你好久沒來了。”馮媽惊喜道,“自從太太去世后,我就再也沒有看到你了。”
  紀超用手頂了頂金邊眼鏡,語含感傷地說:“是啊,不過我很高興能夠再來這里,更開心怀墨又找到一個心愛的女人。”
  馮媽重重的點了下頭,“是呀,風小姐人好得不得了,這真是先生的福气。”
  “我先坐著等他們吧。”
  “啊,我都忘了要請你入內坐了。”她連忙側過身体讓他進來,“等先生他們回來就可以開飯了。”
  紀超隨即走入客廳,和馮媽閒話家常。
  怀墨的跑車在二十分鐘后駛入了車庫,紀超聞聲愉快地站起身。
  “他們回來了。”他眼底閃過一抹興奮。
  “我去開門。”馮媽急急走向大門。
  紀超乘机自公文包中取出一樣東西,放在客廳的柜子底下。
  怀墨溫柔地擁著靈月走進來,見到紀超時眼眸一亮。
  “你果然先到了。”
  他怀中的靈月驀然一僵,緊張和恐慌瞬間流竄在她的血管內,令她心中惴惴不安。
  “怀墨,你不幫我介紹一下這位小姐?”紀超溫文地笑著,看在靈月的眼中卻是一陣惊悸。
  這個男人……
  “靈月,他是紀超,我最好的朋友,”怀墨絲毫沒有察覺她的不對勁,依舊愉悅地笑著,“這位就是靈月,你見過一次面的,在海鮮樓里,還記不記得?”
  “你好,我是紀超,很高興終于見到你了。”紀超伸出手,語气熱切,眼神卻是一片冰冷。
  靈月沒有忽略他的眼光,她机伶伶地打了個寒顫,卻只能被動地伸出手与他交握。
  有危險,有危險……
  她的直覺瘋狂的警告著,可是她卻無法做出任何舉動,她只能緊緊盯著他,目光帶著防備和戒慎。
  “馮媽,晚餐准備好了嗎?”怀墨微笑地問道。
  馮媽欣慰地看著這一幕,笑咪咪地說:“早就准備好了,要我伺候你們用餈嗎?”
  “不用了,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好的。”
  在餐桌上,靈月始終無法放松下來,她一直緊盯著紀超,彷佛在監督他的一舉一動。
  怀墨打開了紀超帶來的陳年紅酒,替三人斟上。
  “紀超,謝謝你提供的美酒,今天對我來說是一個重要的日子。”怀墨聲音低沉悅耳,目光含笑看向靈月。
  靈月勉強回他一笑,緊張得手指几乎握不住酒杯。
  “我也是。”紀超意有所指地微笑著,只是笑容有些飄忽。
  靈月看著鮮紅的酒,腦中突然一片空白。
  “敬我愛的人,和我最好的朋友。”怀墨舉起酒杯,高興的說:“感謝你們丰富了我的生命,陪著我自傷心的幽谷走出,迎接明媚的陽光。”
  紀超也跟著舉起酒杯,“我希望我們永遠能這么快樂,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兩個男人不約而同看向靈月,她只得按捺著越來越強烈的不安,微笑道:“祝大家都得到幸褔,生命中再無陰影与憂傷。”
  “鏗”的一聲,三人隨即干杯。
  喝了酒之后,紀超笑吟吟地看著他們倆,“今天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什么事?你該不會要告訴我,你這個王老五也找到好對象了吧?”怀墨調侃道。
  “你猜對了一半。其實在一年前,我就已經找到了好對象,我們兩個深愛著對方,只可惜她已經結婚了。”紀超凝視著手中的空酒杯說。
  怀墨和靈月對看了一眼,眸里均浮現惊訝之色。
  “我怎么從不知道這一段?然后呢?”怀墨關心地看著好友。
  “我們終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就這樣暗中交往了很長一段日子。”紀超替自己倒了杯紅酒,一飲而盡,彷佛要澆盡無限哀愁,“她是個很溫柔、很善良的女人,雖然深深愛著我,可是卻沒有辦法原諒自己的所作所為,她要對她的丈夫坦白,她要對他忏悔。”
  怀墨听得專注,臉色卻有些發白,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什么。
  “我不准她這么做,并試著要阻止她,因此我開車追著她坐的那輛計程車,在仰德大道上追逐……”紀超的眼神透著陰森与憤恨,斯文的模樣全然不見了。
  靈月驀然覺得全身發冷,好象四周的空气漸漸凍結了一樣,她開始發起抖來。
  怀墨伸手握住她的手,眉頭越鎖越緊。
  “出租車突然失速,開始在路面打滑,我還來不及阻止,車子已經撞上山壁!”紀超冷冷地敘述著,眼底閃著瘋狂的光芒,“然后她就這樣死了,背叛了我,還永遠的离開我。”
  怀墨全身僵硬,他的眸子越發深沉幽黑,聲音也漸漸冰冷,“那個女人是……”
  “就是你那個冰清玉洁的老婆!她口口聲聲說愛我,最后卻還是背叛了我。”紀超直視入怀墨的眼底,瞇起了眼睛,“都是你,都是你毀了我們!”
  “我不相信!”怀墨暴怒地瞪著他,“你故意詆毀她的名節,為什么?”
  “為什么?我只不過是告訴你實情罷了。”紀超緩緩站起身,冷冷地看著他們,“也好讓你死得明白一些。”
  “你……”怀墨站起身,陡覺一陣怪异的暈眩攫住了他,身軀微晃了一下。
  靈月急忙扶住他,臉色蒼白、憤怒地望著紀超,“你下了什么藥?”
  該死,居然連她也著了他的道。
  “緊張什么?只是安眠藥罷了,不過待會你們就欣賞不到為你們殉葬的火花了。”
  紀超陰森她笑了起來。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既然想除掉我,為什么現在才動手?”怀墨惡狠狠地看著他,努力抗拒著不斷朝他襲來的暈眩。
  他將靈月推向身后。該死,絕不能讓這個瘋子傷了她。
  紀超已經害死他的摯愛一回了,這次他絕不會再讓他成功的。
  “我原以為不用我親自動手,你就會因哀傷而死,要不就是工作過度而病倒。”紀超微瞇起眼睛,冰冷的目光看向靈月,“沒想到會跑出這個程咬金,讓你又有想要活下去的力量。”
  “你瘋了。”怀墨沒想到自己視他如親手足,他卻喪盡天良做出這些事來。
  他終于看清楚紀超親切溫文的外表下,那顆包藏的禍心。可惡!他太過相信人性了。
  “我是瘋了,從以前到現在都屈居在你底下當老二,永遠沒有机會出頭,就連愛情也一樣。我愛上的居然是你的女人,而且她還為了你和我反目,我恨你!”紀超狂笑起來,“不過這一切都要結束了。”
  “你敢?”怀墨猶如狂獅怒吼,身形一閃就要沖向他。
  無奈藥力發作甚快,他几乎抵御不住那一波波的暈眩感,而且他也有顧忌,靈月在他身后,需要他護著她。
  “以前不敢,現在則沒什么不敢的。炸彈一引爆,所有的人都會以為是仇家暗殺,誰也怀疑不到我身上來,因為我身家清白,也沒有謀殺你的嫌疑。”
  “雪眉!”靈月突然凄厲地喊了一聲。
  兩個男人驀然一震,不約而同望向她。
  只見四周空气突然飄蕩著淡淡冷意,一抹若隱若現的白色影子漸漸在他們面前出現。
  紀超瞪大眼睛,“這……這怎么可能?雪眉?真的是你?”
  “阿超,收手吧!不要一錯再錯,是我們對不起怀墨,請你別再做傻事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哇!我不是故意要害死你的,我愛你呀,我只是不要你背叛我,我……”紀超神魂俱喪,張口結舌地望著半空中的身影,手腳頓時發軟。
  “我不怪你,一切是報應……”雪眉哀愁的臉龐在望向怀墨時,綻出一抹美麗与安慰的笑。“怀墨,我好高興你找到了真愛。是我對不起你,辜負了你,你可以原諒我嗎?”种种复雜的情感將她緊緊地綁在人間,讓她無法安心离開。
  怀墨迅速自呆怔中醒來,目光凝視著她,柔聲道:“我原諒你。”
  雪眉原本透明飄忽的影子驀然散發出光芒,臉上哀傷的表情頓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瑩然明亮的祥和色彩。
  “謝謝你,我可以放心的走了……我會祝福你和靈月的,再見了……”雪眉的影子像初雪乍見暖陽般淡淡消褪了,最后終于消失在空气中。
  紀超惊嚇過度,雙腿一軟昏厥了過去。
  怀墨突然覺得身上的重擔卸了下來,他興奮地擁住靈月,“你听見了嗎?你听見她說的話嗎?”
  靈月欣慰地看見他眼底的陰霾完全消失了,她渾身虛軟地偎著他,“我都听見了,恭喜你。”
  “是你的愛救了我,也救了雪眉。”此刻,他完完全全擺脫了過去,整個人煥然一新,原來拋開痛苦与陰影是這樣的美好!
  “我愛你。”怀墨真摯地說,深情地看著靈月,“我愛你!”
  靈月笑了,只是她再也撐不住了。她在睡意全面攻克她的意識前,只來得及說一句話。
  “怀墨,我……剛剛發現……我會招魂耶……”
  “靈月!”
  靈月自昏睡中醒來,第一眼見到的是滿臉促狹的阿奇。
  “你怎么在這里?我在哪里?這又是哪里?”她突然惊叫起來,“怀墨呢?怀墨呢?”
  “他去處理一些事,”阿奇笑咪咪地道,“不愧是同生共死的伴侶,果然一醒來就是詢問他,你怎么不稍微關心我呢?多虧我沖進多情樓救了你們兩個,否則要是紀超先醒,你們豈不是玩完了嗎?”
  記憶迅速涌入靈月的腦中,她眨了眨大眼睛,喃喃道:“阿奇,是紀超,是紀超要謀殺怀墨。”
  “是的,昨天晚上我取得相關的線索与資料后,就請警方協助逮捕那個裝炸彈和截斷煞車油管的共犯,然后那個癟三又供出了紀超。等我赶到多情樓,就看見你們倒了一地,差點嚇死我。”
  “我們沒事。”她陡地張大眼睛,“等等,你剛剛說裝炸彈?”
  “是的,那個混蛋在客廳的柜子底下放了一枚威力強大的炸彈,公事包里還有搖控裝置,顯然想等你們昏倒后再引爆。”
  “那紀超人呢?讓他逃了嗎?”
  “不,他瘋了。”
  “瘋了?”她訝然地低語。
  難道真是報應?
  “是啊,老板現在就是在處理警方以及紀超的事情,不過等一下就回來了。”阿奇一臉曖昧的說。
  “討厭,你又在暗示什么?”,靈月紅著臉啐道。
  “我哪有暗示什么,我是個純情的小男生,哪里懂得什么‘暗示’呢?”他越說越得意了。
  靈月不与他斗嘴,心急著要見到怀墨是否安好。“你剛才說怀墨去處理一些事,他不是也喝了安眠藥嗎?怎么沒事?”
  “他神勇啊!睡了三個小時就醒過來了。嘖嘖,平常多喝咖啡還是有效的。”
  “噢。”
  “你的阿娜答來了。”阿奇眼尖道。
  “阿奇,你可別欺負靈月。”怀墨一臉神清气爽地走進來,雖然他只睡了三個鐘頭,但是他的气色看起來卻好极了。
  “怀墨!”靈月開心地叫道,欣喜于他的好气色。
  “你好些了嗎?有沒有哪里覺得不舒服?”怀墨一個箭步上前,溫柔地擁住她。
  阿奇笑嘻嘻地彎腰行了個禮,“好了,我也該走了,把甜蜜的小天地留給你們這對甜蜜的愛侶。”
  “就會貧嘴!”怀墨又好气又好笑地白了他一眼,“對了,別忘了下個星期要給我歐洲貿易的資料,知道嗎?”
  “小臣領旨!”阿奇哀叫一聲,對著靈月擠眉弄眼,“唉,你知道我有多苦命了吧?
  遇人不淑呀!”
  靈月大笑出聲,怀墨也哭笑不得。
  “知道、知道,真的要告退了。”阿奇揮揮手,識趣地离開,再賴下去恐怕會被兩人海扁一頓。
  “你沒事吧?”他溫柔地凝視著她。
  “沒事,你呢?”她痴情地回望著他。
  “什么是生死相許,我總算明白了。”怀墨輕撫著她的肌膚,低笑一聲,“經過了這一次,我想這輩子再也不敢讓你离開我身邊了。”
  “為什么?”他突然這么說,讓她感動地望著他,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因為我愛你呀,小傻瓜。”說完,他吻住了她微張的小嘴,好半晌才放開她。
  “噢!”靈月只覺自己又快要暈過去了,只不過這一次是快樂的暈倒。
  他眷戀不舍地又親了親她柔軟的唇瓣,笑道:“怎么一臉訝异?我并不是第一次告訴你啊。”
  “可是這是我第一次清醒地听你說。”她眼中閃著晶瑩的淚光,“我不是在作夢吧?”
  怀墨輕輕地咬了她的耳垂一下,惹來她一陣臉紅心跳,“是在作夢嗎?”
  “好……好象不是。”她結結巴巴地開口。
  “要不要再确定一下?”他再重重地親了她一記,“嗯!”
  “老天,你真的愛我?”她眼睛發亮。
  “是的。”他怜愛地看著她。
  “哇,你真的愛我!我可不可以再听你說一次?你是什么時候愛上我的?”
  “嘿,小丫頭,”他點了點她的俏鼻,“別心急,一次問一個問題,別忘了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來。”
  靈月透過歡喜的淚霧凝視著他,小手緊緊環抱住他的頸項,“是的,一輩子,老天,我發誓我也會愛你一輩子!”她快樂地承諾著。
  “我也是。”怀墨滿足地低歎一聲,在深深吻住她前重复著,“我也是。”
  陽光透過窗帘洒進室內,而他生命中的月亮,正美麗地落入了他心中的多情樓,永遠皎洁瑩亮。
  六個月后
  多情樓點起了溫暖的燈火,照亮了优美典雅的中國式建筑,在月光下,顯得分外浪漫有情調。
  一個高大的身形和一個纖小的身影依偎在窗前,清新涼爽的空气中,隱約傳來兩人愉悅的交談聲。
  “你猜我們的小寶寶是男生還是女生?”一個嬌嫩熱情的女聲伴隨著笑聲響起。
  “我沒有預知能力,怎么猜得出是男是女呢?是男是女都好,我都喜歡。”低沉愉悅的男聲繼續道:“莫非你偷偷跑去檢查了?”
  “沒有,保證沒有。來嘛!猜一下嘛!猜對有賞,猜不對是豬頭,給你兩次机會。”
  女人撒嬌著,刻意放水。
  “這么好?”男人猶豫沉吟了一下,樂得陪嬌妻玩游戲。“我猜……男生。”
  “不對,豬頭!”她咯咯笑道。
  “那就是女生。”他信心滿滿的回答。
  “不對,哈!豬頭!”她笑彎了腰。
  “怎會這樣?你耍詐。”
  “我才沒有,听好了,我們的寶寶是雙胞胎,一個男生一個女生!”她笑得好燦爛,眼底閃耀著幸福的光芒。
  “老天!”他張大了嘴,顯然樂昏了。“你……你确定?”
  “當然,我好歹也是個靈媒呀!”她搭著他的頸項,主動親住樂昏頭的老公。
  高挂天際的明月,彷佛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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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書完】